龙振国将军抛出的这个难题，是一块被战火与硝烟浸透的坚冰，沉重，且冰冷。


    它被投入【稷下学宫】这片沸腾的、充满了无穷变量的湖泊之中。


    没有激起巨浪。


    冰块在落入湖面的瞬间，就被那灼热的、足以熔化钢铁的求知欲与好胜心，直接蒸发成了虚无！


    在场所有的“怪才”学生们，脊背非但没有升起一丝一毫面对顶级军事难题的寒意，反而，每一个人的血液，都在以一种超高频率开始奔涌，将热量泵向四肢百骸，泵向大脑！


    兴奋！


    一种纯粹的、面对未知高峰的征服欲，在他们的瞳孔深处，点燃了燎原之火！


    这比任何写在纸上的“期末作业”，都要真实一万倍，刺激一万倍！


    “嗡——”


    人群瞬间向着中央主控屏幕聚拢，那股由数十个天才大脑同时高速运转而产生的独特气场，让龙振国将军身后的几位技术专家，都感到了皮肤上传来的、一阵阵针刺般的压迫感。


    七嘴八舌的讨论，不，应该说是争论，瞬间爆发！


    “引力波！用高精度的引力波阵列进行空间褶皱扫描，任何有质量的物体都无法逃逸！”


    一个主攻天体物理学的少年高声喊道。


    “蠢货！你知道追踪一架无人机需要多大精度的引力波干涉仪吗？把整个龙河市都填满都不够！而且，一只飞过的麻雀造成的引力扰动都比它大！”


    另一人立刻毫不留情地驳斥。


    “高能中微子束！穿透一切，理论上可以对目标进行原子级别的‘快照’！”


    “理论？我们这里没有粒子对撞机！你打算用手搓一个出来吗？”


    “声学相位阵列呢？通过超大规模的声学传感器捕捉它撕裂空气时产生的特定音频！”


    “风噪会淹没一切！城市背景噪音是个无解的灾难！”


    一个个在外界看来足以作为博士论文课题的天马行空的方案，在这里，却如同廉价的草稿，被提出，然后被更加冷酷的现实，在三秒之内就撕得粉碎。


    龙将军身后的专家团，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错愕，到中途的哭笑不得，再到现在的……一丝丝凝重。


    这些孩子，不是在开“科幻研讨会”。


    他们是在用自己所学的、最前沿的知识，进行着一场，无比严肃的、超脱了现有技术框架的……战争推演！


    他们提出的每一个方案，虽然听起来荒诞，但其背后，都蕴含着严谨的科学逻辑。而否定这些方案的理由，更是精准地，切中了目前人类科技所面临的、最核心的困境。


    就在这片思想风暴的中央，那个一直蹲在角落阴影里，仿佛与整个世界都隔绝开来的生物少年，却纹丝不动。


    他的世界里，没有将军，没有专家，也没有那架名为“幽灵”的无人机。


    他的眼中，只有数据。


    那双因为长期痴迷于观察昆虫复眼、蛛网结构而变得对“细节”和“模式”极度敏感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全息屏幕的一角。


    那里，有一条几乎细微到可以被计算机判定为“背景噪点”的曲线。


    他反复观看了数十遍“幽灵”无人机飞行的背景环境数据流。


    一遍。


    十遍。


    三十遍。


    他的瞳孔，在一次次的回放中，收缩到了极致。


    在那条代表着“空气动力学微扰”的细微曲线之上，他仿佛看到了一只幽灵般的蝴蝶，在看似平静的空气中，每一次振翅，都会留下凡**眼无法察觉的、最细微的轨迹。


    就是它！


    少年体内的血液，轰然引爆！


    他猛地从角落里弹射而起，像一头发现了猎物的猎豹，冲到屏幕前。


    他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重重地，戳在了那条几乎透明的曲线上！


    “我有一个想法！”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现场所有的嘈杂！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少年没有理会任何人，他的眼睛里，只有那条曲线所代表的、隐藏在现象之下的物理本质。


    “它的隐身涂层，无论是什么材料，什么原理，在高效吸收雷达波的同时，都必须遵循宇宙中最基础的法则——能量守恒定律！”


    “吸收的电磁波能量，不会凭空消失！它必然会以另一种形式，逸散出去！而效率最高、最无法避免的逸散方式，就是热！”


    他深吸一口气，语速越来越快，逻辑链条在他的脑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被构建、被补完！


    “这种逸散的热能，级别极其微弱，但它会持续地、极轻微地，加热它飞行路径周围的空气！”


    “被加热的空气，密度会降低，会产生极其细微的上升气流！从而在它身后，形成一种，独特的、在理论上可以被追踪的……”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一个最精准的词。


    “‘热尾流’！”


    这两个字，如同两道惊雷，在指挥室里炸响！


    在场的几位物理学家和空气动力学专家，浑身一震，双眼中，迸发出骇人的光芒！


    对啊！


    能量守恒！


    如此简单，如此基础，却又被所有人忽略的物理学基石！


    他们陷入了思维的盲区，总想着如何去“看”到那架无人机，却忘了，任何运动的物体，都必然会与环境，发生能量交换！


    然而，狂喜仅仅持续了不到一秒。


    一位负责军用红外传感系统的雷达专家，眼神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了下去，他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地，说出了那个残酷的现实。


    “理论是完美的……”


    “但现实是，这种‘热尾流’的能量级别太低了，它所造成的温度变化，可能只有千分之零点几摄氏度，甚至更低。”


    他抬起头，环视着这群天才少年，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的军用级红外传感器，哪怕是部署在太空中的侦察卫星，也绝对，不可能捕捉到这种级别的热信号！”


    一盆冰水。


    一盆混杂着物理极限与工程学壁垒的冰水，兜头浇下。


    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被浇灭。


    整个研究区，再次陷入了沉思，但这一次，气氛比之前更加压抑。


    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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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已经触碰到了真理的边缘，却被“工具”的落后，死死地，挡在了门外。


    就在这片死寂之中。


    那个始终沉默的、蜷缩在自己工位上的编程天才，苏晓晓。


    却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闪电，从天灵盖，直劈到了脚底！


    “传感器……精度……不够？”


    这几个字，如同拥有魔力一般，精准地，触动了她那庞大数据库般大脑里的，某个被尘封的开关！


    她猛地抬起头。


    那双万年不变的、宛如古井深潭的眼睛里，第一次，有某种东西，碎裂了。


    名为“兴奋”的光芒，冲破了那层厚厚的冰面，疯狂地，闪烁起来！


    她的双手，在那片空无一物的虚拟键盘操作区上，瞬间，化作了一片肉眼无法捕捉的幻影！


    噼啪作响的，不是键盘的敲击声。


    是她脑海中，无数数据流、算法模型、逻辑链路，在以超越极限的速度，碰撞、链接、重组时，发出的轰鸣！


    同时，她那特有的、毫无感情起伏的电子音，第一次，因为语速过快而带上了一丝尖锐的撕裂感，响彻全场！


    “军用传感器精度不够！”


    “但……但是我们可以换一个思路！”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击穿一切的决绝！


    “我们可以调用全城……不！是全国所有城市里，那数以万计的、民用的……”


    “空气质量监测站（AQI）的实时数据！”


    这一句话，让龙振国将军和所有专家，大脑，瞬间宕机！


    用……用检测雾霾的设备，去追踪军用隐形无人机？


    这是什么疯子一样的想法？！


    苏晓晓完全没有理会他们的呆滞，她的思维已经进入了另一个维度，双手在虚空中拉扯出无数道数据瀑布，她的声音，如同神谕，继续回荡！


    “这些遍布在城市每一个角落的传感器，它们，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城市之肺’！”


    “它们或许对温度不敏感！但它们对PM2.5、二氧化氮、硫化物等悬浮微粒的变化，极其敏感！精度甚至可以达到微克每立方米！”


    “那种微观层面的‘热尾流’，它引起的空气密度和成分的细微变化，虽然不足以被热传感器捕捉，但绝对足以，对这些悬浮微粒的分布，造成可以被观测到的、涟漪般的……扰动！”


    “一个监测站的数据是噪点，一百个是，一千个也是！”


    “但是一万个呢？十万个呢？！”


    “把全国的‘城市之肺’连接起来，用交叉验证和数据建模，剔除掉所有背景变量！剩下的，那唯一的、持续移动的、规律性的微小扰动源……”


    “就是它！！！”


    在所有专家和将军们，那如同见了鬼一般的、目瞪口呆的注视下。


    这群平均年龄不到十九岁的“怪才”，用他们那套匪夷所思的、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跨学科狂想”。


    在短短的半个小时之内。


    就构建出了一套，全新的、通过分析“城市之肺”的环境监测数据，来反向追踪军事领域“幽灵”的……


    恐怖算法模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