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他想致郁他,他却想治愈他

作品:《借酒

    门上的风铃被开合的风声晃出一阵脆响,像给这场闹剧划了个潦草的句号,却没驱散室内残留的紧绷。


    屋里的寂静像浸了水的棉絮,沉得让人胸口发闷。


    林不倾突然就有些慌乱,也有些惶恐。


    这种惶惑比刚才的愤怒更磨人,像根细针,在心里轻轻扎着,钝痛却挥之不去。


    一时间,很多情绪都无端端的涌上来,无措,心里空落落的,甚至有些彷徨。


    情绪沉淀下来之后,他开始反思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所有细节像走马灯似的在脑子里转,搅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感觉比「烟花短暂的绚烂之后又归于沉寂」还要迷茫。


    林不倾望着空荡荡的门口,指尖还残留着玻璃杯壁的余温,心里却像被刚才姜不似那句“享受孤独”浸得发凉。


    他忽然觉得,自己和曾浅的相似,可能不单单只是自己以为的那份执拗,还有藏在“不敢靠近”背后的,对“不被他接受”的恐惧。


    或许幸运从来不是比较谁得到的更多,而是有人愿意看穿你的不安,陪你慢慢走,把所有的“不敢”,都变成“不怕”。


    「我捡了窗沿的星,还想碰晚风的手,活的蝇营狗苟,却心念星火明灭不休。」


    像是察觉到林不倾的情绪波动,又或者是推己及人的公情敏感度比较高,楚佩把桌上的玻璃瓶重新拧好,推回到林不倾面前。


    褐色的茶叶在瓶底堆出细碎的纹路:“别多想,曾浅心里那根刺扎了这么多年,总得拔一次,早拔晚拔,疼的都是他自己。”


    林不倾深吸了一口气,“我不知道该怎么具体去形容这种感觉,其实刚刚有一个瞬间觉得,我和曾浅很像。”


    楚佩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小幅度的点了下头,“在某个点上,确实有相似的地方。”


    “我比他矫情”,这也算是林不倾认真思考后的结论。


    看他这样,楚佩稍稍放心,顺势打趣:“那你要这么比较的话,你心眼子可没有他多,这里是褒义,同样的心思重,但他比你会转换运用。”


    话题走向不知道怎么就变得清奇别致起来——


    林不倾:我比他会谋定后动。


    楚佩:他比你隐忍。


    林不倾:他没有我偏执。


    楚佩:你没有他克制。


    林不倾:他比我茶。


    楚佩:你比他凶……


    中肯的,一针见血的,终结这个话题。


    林不倾把小玻璃瓶放进口袋里,语气轻快,“嗯,你说的对。”


    楚佩坐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算了,雄竞跟雌竞一样要不得。”


    林不倾点头,“认同,嫉妒这种情绪,真的让人发疯又面目全非。”


    楚佩松了口气,“还是刚刚那句话,可以想,但别多想。”


    林不倾低低“嗯”了声,他的情绪来的无端,去的莫名,他也在寻找一个平衡。


    听着他们的对话,韩炉看了眼紧闭的门,有风卷着几片落叶趁着开合间飘进来,又打着旋儿落在脚边。


    他走近几步,弯腰捡起一片,指尖捻着干枯的叶脉,话里话外是独属于他的安抚口吻:“姜哥,别过心。”


    话说完没得到回应,他视线从落叶挪到姜不似身上,姜不似的目光正落在林不倾身上,那双眼尾微挑的眸子里,没了对曾浅的漠然,只剩一点不易察觉的紧绷,像在担心什么会碎掉。


    林不倾捏着玻璃瓶,指腹反复蹭过冰凉的瓶壁,漳平水仙的兰花香透过缝隙钻出来,却没像往常那样让他安定。


    他想起曾浅吼着“林不倾才来多久”时的模样,又想起自己刚才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的刺痛,忽然低声说:“其实他有些说的没错,我确实才来没多久……也确实,是个疯子。”


    高情商:偏执狂,低情商:疯子。


    林不倾想到这,嘴角牵出一抹自嘲式的苦笑。


    姜不似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又酸又疼。


    他慢慢走近,声音放得极轻:“不倾,你好不好?”


    林不倾慌忙移开目光,喉结滚了滚,却没说出话来。


    他总不能说,自己在怕这份“特殊”是短暂的,怕今天的坦诚只是一时兴起,更怕自己再像刚才那样失控,把好不容易靠近的距离又推远。


    林不倾甚至后退一步,避开他的靠近,“姜不似,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可怕?”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我其实很好,但有些时候,又不太好。”


    姜不似几乎是一下子就听懂了林不倾话里的隐喻和意有所指,好的是他这个人本身,不好的是某些临界点的附加阀值。


    他只是不会表达,但是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想在乎他。


    姜不似没有再往前,只是站在原地,目光牢牢锁住林不倾后退的身影,像要把他眼底那点藏不住的脆弱都妥帖接住。


    他抬手,指尖悬在半空顿了顿,最终轻轻落在自己心口的位置,声音比刚才更沉,却带着掷地有声的认真:“阿倾,给你听听我这里的声音,如果按照你的说法,那你应该再疯一点,只想自己,只顾自己的情绪不要去想别人”,顿了顿,“现在这样,可不够啊。”


    姜不似的认知里,林不倾所说的“我其实很好”那是因为他敏感,下意识的多想,总会顾虑别人的情绪;


    而他所说的“不好”,不过是顾及自己的情绪大于顾及他人的情绪,说白了,就是不想克制不想清醒不想理智了……


    但这样,有什么错?


    如果说,一定有一方要压抑自我,为什么不能是对立面的另一方?


    林不倾感觉自己皱皱巴巴的心,一下子就被姜不似妥帖的抚好褶皱,仔细熨平了。


    如果姜不似说些听起来煽情的、似是而非的、空洞乏力的话,那么以今天为界点,林不倾会渐渐淡下去,他就是很容易因为一些细节对一个人寒心。


    其实听到姜不似的话,林不倾才有种骤然惊觉的念头:他在害怕姜不似用情感逻辑和大道理安慰自己。


    因为道理他都懂,但他要的,不是安抚和迁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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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要的是正常人的偏爱和例外。


    从前总有人说他冷漠、孤僻,说他像块捂不热的冰。


    他努力学着温和,学着敞开心扉,可在姜不似面前,他还是暴露了最不堪的一面——偏执、占有欲强,甚至会失控伤人。


    但是姜不似说,这样还不够,他拾起了他的不堪,小心收好,甚至笑着给他换成好的反馈。


    他想致郁他,他却想治愈他。


    这感觉就像是他厌弃了他自己,藏起了丑陋狼藉的一面,但是不小心露出来了,却被他小心的收集,慢慢拼凑。


    姜不似藏到眼底,放进心里的,才是完整的林不倾。


    意识到这一点,林不倾的心底慢慢漾出隐秘的欣喜。


    “姜不似,我有很多你想象不到的阴暗面,不要给我建立错误的认知,让我有种错觉,以为你都能遭得住。”


    姜不似面不改色,眼底的认真和坚定晃的林不倾恍了神,“不是错觉,你应该相信自己的直觉。”


    林不倾站在原地呆滞了片刻,紧绷的身体渐渐软了下来。


    委屈和不安像潮水般涌上来,也不顾楚佩和韩炉还在场,第一次不加掩饰的释放情绪,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那一瞬间,我讨厌他碰你,特别讨厌。我一看见他跟你站在一起,就觉得……觉得你要被抢走了。”


    他从来没对人说过这么直白的话,可此刻,他不想再伪装。


    他怕,怕姜不似会因为他的失控而离开,怕自己又会回到那个孤身一人的世界。


    他直觉姜不似会懂,归根结底,他和他一样,都是无谓孤寂,又在特定的人身上惧怕孤寂的人。


    “不会的,没人能抢走,这话太严重了”,姜不似走进几步,虚揽他入怀,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安抚一只炸毛的小兽,“我只听你的。”


    他低头,鼻息落在林不倾的发顶,像在印下一个轻柔的吻,“抱歉,是我做的不明显。”


    楚佩站起来,扯着韩炉往出走,路过林不倾的时候,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轻轻说:“看吧,我说了,剩下的路,他都会走”,说完,也不等林不倾反应,径直离开。


    门口的风铃又响了一阵,一室寂静。


    林不倾却觉得莫名的安定,他没说话,只是缓慢的抬手环住姜不似的腰,把脸埋进他的颈窝。


    鼻尖萦绕着姜不似身上熟悉的气息,这味道让他混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他知道自己刚才的反应太过激烈,砸坏了吉他,还在众人面前失态,可他不后悔。至少让姜不似知道,他的世界里,容不下别人的觊觎。


    “刚才……我是不是很丢人?”


    林不倾闷闷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懊恼。


    他想起自己刚才攥着曾浅衣领的样子,像个没教养的疯子。


    他又控制不住的开始发散思维,现在这样,算什么呢?


    思绪百转千回,最后林不倾得出一个结果:姜不似要是一部复读机就好了,那样他就可以让他反复重复自己想听的话。


    “阿倾,你要不要试着了解我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