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长命百岁小老头儿

作品:《如刺入耳

    术后第一天直到晚上八点四十五,阮汉霖才吃上晚饭。也就是说从早饭后,这是他第二次进食。


    虽然阮与书中途不能吃东西,但他知道阮汉霖胃不好得按时吃饭,可无论怎么劝那人都要等他一起吃。


    “盯着我干什么?脸上沾东西了?”阮汉霖被盯得浑身发毛,下意识摸摸嘴边。


    “没有。”隔三四秒阮与书才不自然地说出真正想说的话,“你慢点儿吃,吃太快胃该难受了。”


    “关心我啊?”


    “没有。”


    “行吧。是我自作多情呗。”


    见阮汉霖满脸失望,看起来连吃饭都没胃口,阮与书只好又小声地解释道“也……算是关心吧。”


    “谢谢阿书的关心,我肯定好好爱护身体,争取活到一百岁,到时候也还能照顾你们俩。”


    阮与书实在幻想不出画面,一百岁的老头儿照顾俩八十八岁的老头儿,光是想想都觉得滑稽。


    白天插科打诨和阮汉霖斗斗嘴倒也不觉得难熬,偏偏到晚上阮与书的右腿开始发胀,连脚碰到床都觉得难受。


    他总是想把腿支起来,可每次都被旁边人发现,然后轻轻按住大腿防止他乱动。


    “别乱动,忍一忍。”


    “我想动动腿,总是一个姿势我脚难受。”阮与书为争取动腿自由,故意把表现出来的委屈和难受加深几分。


    果不其然,阮汉霖掀开被子开始轻动他的脚趾,然后转身进卫生间打来一盆水,看得阮与书不解其意。


    “脚肿是正常现象,不能曲腿,我帮你用凉毛巾擦擦,看看能不能舒服点儿。”


    说得云淡风轻,殊不知阮汉霖看到小崽子肿胀到发紫甚至都发烫的脚时,他的心都狠狠揪成一团。


    可这是康复的必经之路,不能因为难受就放纵他乱动,不然愈后不理想遭罪的还是他自己。


    老周自认为吃过晚饭就该他上场,没想到就连擦身体和刷牙这样的活计都没轮上他。


    “阮先生,小书睡着了,我来吧。”


    “要是他醒了,你就叫我。水别用太凉的,千万别让他乱动。”


    老周从事护理工作近二十年,能在启明留下好口碑证明专业领域是毋庸置疑的。阮汉霖三两步一回头,见小崽子睡熟才不得已进到休息室。


    自打阮与书从山上受伤那日起,阮汉霖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中间又两度因胃出血入院,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身体逼近超负荷状态。


    他躺在床上不过五秒钟就进入深度睡眠状态,不知睡多久听到老周叫他时,连鞋都顾不上穿就跑向病床。


    阮与书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胸膛剧烈起伏着,可怎么看都是出气多,进气少。


    怎么会这样?手术不是成功了吗?


    “哥……我好疼啊……”阮与书吐出的每个字都是气音,到最后完全是要看口型才能辨认出来他在呼痛。


    “阿书别怕,哥去叫医生!”


    阮汉霖拉住小崽子伸出的手只觉得触感黏腻,他定睛一看是满手的鲜红。


    “哥……我……要走了……”


    “别走,别丢下我。”


    阮汉霖胸口像被人狠狠撕裂,他感受到阿书正在他手中缓缓流逝。


    “我是不是……要死了……噗……”


    眼睁睁看着鲜血从阮与书口中喷涌而出,阮汉霖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他最后拼尽全力拉开被子。入目是满床流淌的红色,他胸前和腹部的伤口皮肉外翻,鲜血止不住的往外淌。


    “阿……阿书……不要……不要……”


    从噩梦中惊醒的阮汉霖猛然起身,梦境太过真实以至于他好像真的听到老周的呼唤,来不及穿拖鞋他赤脚跌跌撞撞跑向病床。


    刚推开病房门他便和阮与书四目相视,梦境中少年的脸与此刻重叠。他的腿瞬间瘫软,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向床边,不光阮与书就连老周都被吓得不轻。


    “阮先生,您怎么了?要不要叫医生过来?”


    “阮先生?您先坐下好不好?”


    老周的关心阮汉霖置若罔闻,他颤抖着手费力掀开被子,阮与书上身穿着消过毒的长袖系扣家居服,至于为什么不穿病号服,是因为阮汉霖觉得医院硬邦邦的病号服不舒服。


    面对阮汉霖扑上来就掀被子加解衣服的做法,阮与书虽然满头雾水,可看他神经兮兮的模样也就任他摆弄。


    直到白皙却留有两道疤的胸腹部暴露在眼前,阮汉霖像断电的玩偶颓然跌坐在地上。


    还好……只是梦。


    “阮先生,我看您太累了,小阮醒了我就没……”老周等待着被老板责骂,毕竟没有按照他的要求做事,总不能把责任推给小老板。


    “不怪周叔。是我没让他叫你,你需要好好休息,不然……”


    “知道了,老周你先出去吧。”


    处于崩溃边缘的阮汉霖已经不想再听他们掰扯,老周退出病房贴心地关上门。门被关上的瞬间,阮汉霖凭借最后信念支撑的身体重重栽倒在地。


    “你怎么了啊?你这样还是让医生来看看或者叫文哥来……”


    阮与书真的很担心阮汉霖的身体,说话间地上的人爬起来坐到椅子上,他拉住阮与书没扎滞留针的左手,将头搭在他的小臂。


    “你说句话好不好?你这样我真的……”


    后面的担心还没说出口,阮与书也像被传染似的浑身僵住,他感受到左小臂传来阵阵温热,像是被某种带有温度的液体浸湿。


    阮汉霖他……哭了。


    阮与书不知道该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他,只好伸出右手摸摸他的头 ,这一摸才发觉就连头发都已被冷汗打湿。


    “阿书……”


    “嗯?”


    “阿书……”


    “嗯。你说。”


    静默良久阮汉霖再次开口,沉闷的语调诉说着让他无法从痛苦中抽离的噩梦。


    “阿书,我梦见你走了。”


    “走去哪儿?是去利民小饭馆还是投奔鸣哥啊?”阮与书故作轻松地缓解气氛,可左小臂湿热的面积越来越大。


    “呼……梦见你……死了。”长叹一口气,阮汉霖强忍悲痛说出“死”字。


    “梦都是反的。说明我要长命百岁,到时候你要活到一百一十二岁才能照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