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在你身边睡个好觉

作品:《如刺入耳

    “嗯?你想干什么?”


    “想要什么?我帮你拿。”


    躺在床上的阮与书缓缓抬起手,阮汉霖误以为他是想要拿什么东西,大概是术后太过虚弱,他的胳膊抬起支撑片刻就开始细微地颤抖。手上泛着青紫,有些是因为输液和试敏,而另一些则是长年累月受伤所致,仔细看覆盖着一块块伤疤。


    也不知道他出去兼职都做些什么,除了在饭店做小时工,他又做过多少脏累的苦工来维持生计呢?


    阮汉霖实在是不忍心看着他辛苦举着胳膊,只好抓住他的手,顺着力气放到自己头上。原来阮与书是想摸摸他的头,难道是对这些天辛苦陪护的奖励?


    能送到阮汉霖面前的礼品不说价值连城,也都是不可多得的玩意,但都抵不上此刻小崽子在他头顶胡乱摩挲的手。


    “哥,你怎么……怎么有白头发了?”


    之前阮汉霖都是站着或者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以至于阮与书也看不清他的头顶。直到今天这人急急忙忙跑过来,弯下腰询问他想要什么时,在灯光地映射下,头上的银丝越发的明显。


    阮与书既吃惊又心疼,短短几日怎么会遍布华发?都怪自己太不懂事,连累他在这里没日没夜的陪护。


    见他面色凝重,阮汉霖捏了捏他的小脸儿“大概是到年纪了。没事儿,等过两天你身体好点,我就去把它染回来。”


    “大哥才三十岁,不老。是因为我……不听话才会这样。”


    说着说着阮与书眼圈儿泛红,大有要哭上一通的架势。他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整个人都是病恹恹的。阮汉霖怎么舍得让他哭,这一通哭下来估计这些天又白养了。


    “那你乖乖听话,好好睡觉,好好吃饭,把身体养好,说不定我一高兴黑头发就又长出来了。”阮汉霖发现小崽子很好哄,只要一逗他,本来苍白的脸颊会浮现出淡淡殷红,连耳朵尖都染上薄粉。


    阮汉霖的手指轻轻扫过他高挺的鼻梁,顺带掠过鼻尖,也带走小崽子自责的阴霾。听了这话他眼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阮汉霖俯下身万分小心地抱住没有安全感的人,果然这个动作可以抚平他所有的不安。


    “时间还早,再多睡一会儿。明早一睁眼,你就可以喝到张姨炖的鱼汤。”


    好不容易把阮与书哄睡着,阮汉霖却睡意全无,抓着那只冰凉的手不肯放开。也许是这些天没有风吹日晒又加上失血的缘故,小崽子的皮肤看起来白皙不少,只是额角的伤疤格外刺眼。


    那是什么时候受的伤呢?


    阮汉霖皱眉仔细回想,有一天脏兮兮的小孩儿跑到他跟前,哭着和他说自己流了好多血。可当时阮汉霖正被公司里的老家伙们逼得进退两难,他不耐烦地推开瘦弱的小家伙驱车离开,等到张岚发现阮与书晕倒时,他已经发烧近四十度。


    两只手十指相扣,一道颤抖的声音刺破安静的夜,“很疼吧。对不起。以后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轻吻上那道伤疤,一滴泪水顺着阮汉霖的脸颊滑落到阮与书的眼角,小崽子梦呓般轻哼一声就又沉沉睡去。


    阮汉霖很久没有流过泪了,确切地说是在外人面前流泪。外公外婆年事已高,两个小崽子尚且年幼,他的自尊更不允许在朋友面前示弱。


    能为他遮风挡雨和擦去眼泪的人早已不在,而当时的他只能努力学习父亲的模样,为阮家撑起一片天。


    可独独将切肤的痛留给了小崽子,任他在狂风暴雨里顽强地生长……直到发现他好像不想活了。


    阮汉霖抽出纸巾,擦掉那颗滴落在小崽子眼角的泪水,瞬间消失的泪水就像他今晚的脆弱,只是昙花一现,明早他又是无所不能的阮汉霖。


    张岚站在一旁,看着阮汉霖手法熟练地给阮与书擦脸刷牙,最后还像模像样地给小家伙换了身干净衣服。另一旁的李姐不停夸赞阮汉霖的细心,殊不知他是要将之前十二年的空缺全部补上。


    “哥,我自己喝吧。”阮与书被人瞧得不自在,犹豫再三终于开口,不出意外地被拒绝。


    “不行,张嘴。你要把这一碗都喝光。李文说你有几个指标上不去,得好好补补。”


    阮与书盯着所谓的鱼汤,里面好像还冒出了人参须须,张岚目睹兄弟二人的相处模式强忍笑意。阮老大就差把家里所有的补品都倒进锅里,要不是她拦着非得把小书补得流鼻血不可。


    阮与书最会看人眼色,把汤喝光后阮汉霖脸上的欣喜之色肉眼可见,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问“哥,我能下床走走吗?”


    见阮汉霖微微蹙眉,床上的人马上改口“我就随便问问。没……没事,还是听医生和哥的。”


    “走走估计不行”见阮与书眼神暗淡,连嘴角都要耷拉下去,阮汉霖找补道“等我问问教授和李文能不能坐轮椅,推你在走廊转转。”


    “外面还是太冷,你现在得重点看护,感冒还有病毒感染都可能会出大问题。”


    这次阮汉霖认真解释,生怕让小崽子扫兴。


    李文根据阮与书近两天的情况,允许中午和晚上转悠二十分钟,这样也有利于他抗栓。不然阮汉霖看着肚子上的抗凝剂针眼,整颗心都被揪起来。


    阮与书所在的楼层只有六间病房,都是设备齐全的套房。就连走廊都完全看不出身处医院,高大的植株立在落地窗前,柔和的阳光撒在低矮的绿植上仿佛身处热带园。


    “哥,隔间不是有床吗?你怎么总是睡沙发上?”


    出病房门前,阮与书第一次看清自己所处的套房全貌,不仅有李姐睡的陪护床,隔壁还有家属可以休息的房间,甚至连办公室、厨房和茶水间都一应俱全。


    “你猜猜是为什么呢?”今天阮与书的小揪揪被梳在后脑,经过几天练习阮汉霖的技术已经炉火纯青。


    “也不知道是谁,半夜总是‘哥’‘哥’地叫,说得是谁呢?”


    见小揪揪垂下头,阮汉霖继而道“陪在你床边总觉得安心,能睡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