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跨过时间的长河

作品:《如刺入耳

    ICU外的长廊聚集着很多家属,他们几乎不讲话只是呆坐着等待短暂的相聚。其中有位年轻人十分扎眼,他总是抱着电脑周边还散落一些纸张,其余时间就是隔着玻璃朝重症监护室里面眺望着。其实他那样也什么都看不到,里面还有几道门隔在中间。


    但当医学无法完全给出答案时,总要依靠点什么来坚守住最后的希望。有人朝着门口跪拜,有人不停拨动手中的佛珠……


    而阮汉霖在心底默默祈祷,希望父母保佑让阮与书留在他身边。


    “阮先生,您可以换衣服进来了,今天阮与书状态不错。”


    听到护士这样说,阮汉霖麻木的脸终于露出一丝表情,他迅速换好衣服直奔阮与书床边。不难看出有些管子已经撤掉,他整个人虽然还是恹恹的但比前几天状态好不少。


    “阿书,别动别动。你想干什么?”


    大概是身上有了些力气,阮与书见到阮汉霖竟想抬起手,下一秒被床边的人一把握住。虽然不知道他想做些什么,但以他的状况断不能让他乱动。


    “哥,你不要守在外面……呼呼……没事儿……别担心……”断断续续的几句话就已经消耗掉他大部分的力气。


    之前几天阮与书独自躺在病床上,耳边只有机器运作的声音,身上的痛感让他几近抓狂。虽然止疼药一直没有停,可这种创伤遗留下来的痛感药效也微乎其微。


    他的手开始胡乱拨动身边的管子,任由医护人员阻止也不肯听话。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你哥在外面一直守着你。要是让他知道你这样他得多伤心。”


    听闻此话阮与书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他不再乱动哪怕痛到冷汗顺着额角滑落,都不再抗拒治疗。


    他不想让大哥伤心。


    自己不懂事还要拖累他一直在医院,阮与书光是想想都觉得厌烦。


    “放心,我一直在外面。等过两天你身体好些,转到普通病房就可以时时刻刻都看到我了。”


    阮汉霖的手抚过阮与书的碎发,帮他将它们别到耳后,本来想着手术前带着去剪剪头发。谁承想还没来得及准备,他就把自己又送进了医院。


    “头发都这么长了,再长长都可以扎小辫子了。”


    阮与书感觉手心痒痒的,仔细感受一下才发觉是阮汉霖的手在摩挲他的掌心,轻柔的动作中饱含温柔与不舍。


    每次见面的时间很短,阮与书又不能说太多的话,几乎都是阮汉霖在单方面的喋喋不休。这样的大哥阮与书从未见过,即使在六岁之前阮汉霖也很少与他讲这么多话,那时候他正处在青春期和父母的交流都很少,更别提俩粘人精弟弟了。


    “哥……抱……”


    “好。”


    阮汉霖尽量避开仪器和各种连接其间的管子,轻轻地抱了一下阮与书,他知道现在的每分每秒对于ICU里的人来说都是煎熬,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他安全感,让他有勇气活下去。


    “哥……我不怕……”


    “好,阿书最厉害,等你身体康复我就带你去见爸爸妈妈。”


    这是阮汉霖十二年来首次心平气和地在阮与书面前提起父母,没有打骂也没有斥责,眼里有的只是心疼而已。


    “真的?”


    这声带着哭腔的疑问让阮汉霖眼眶发热,随即认真地点点头,是对于阮与书思念的回应,也是对他身份肯定。


    “哥!哥!阿书他……”


    “嘘……才睡着你小点声儿。”


    经过四天ICU门外的煎熬,阮汉霖终于将人盼回到普通病房,但是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趁着他清醒时,阮汉霖总是唠叨一些等他恢复健康以后要带他做的事情。


    每每听到这些阮与书眼里会亮起期许的光亮,就连病号饭都会多吃上几口,这也让阮汉霖倍感欣慰。


    放下心的阮汉霖也能趴在病床边休息片刻,早上要抽血他也就没有叫醒人吃饭,没想到阮与墨早早地就来到医院,后面还跟着外公外婆。


    阮汉霖并没有通知他们手术的事,一则怕他们担心,二则怕外婆一如往常的态度让阮与书难过。


    “外公外婆你们……”阮汉霖欲言又止,毕竟是长辈,他不能说得太过分。


    “我们不能来?这么大的事儿都不通知我们,你这小子也是越来越有主意是不是?!”


    虽然孟林的语气中满是责怪之意可声音却压得极低,目光则越过阮汉霖落在病床上的那坨突起,注视良久直至眼眶微红。


    “不是的外婆,他现在受不得刺激。我怕你……。”


    “我什么?为难他吗?还是质问他为什么故意生病躺在这里吗?”


    孟林边说边慢步朝病床走去,已过七旬的外婆第一次显得脚步蹒跚,好像前面的那个人让她控制不住地颤抖。


    阮与书似有心灵感应般缓缓睁眼,恍惚间看到一位妆发端庄得体的老人站在床边。沉睡整晚的阮与书费力张张嘴,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他很想安慰那位泪流满面的老人。


    “外婆……不哭……”


    嘶哑细微的声音让孟林泪流满面,自从送走女儿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哭过,就宛如将所有痛彻心扉的日子都熬完了。


    直到发觉病床上的孩子眉眼间与女儿是如此神似,他眼里的哀伤好像深深刺在她的心脏。


    “外婆没有哭……可怜的孩子。”


    一只带有岁月痕迹的手颤抖着伸出,握住形如枯槁的大手,他们好像在和解,与这么多年的埋怨和横亘在二人之间的岁月和解。


    病房里没有阮汉霖想象的剑拔弩张,反而从门口的位置看去,像是祖孙二人和谐相处的画面。


    他好像突然明白些什么,或许外婆对阮与书的态度也取决于他的态度。如果之前自己维护小崽子多一点儿,外婆也许就不会为难他仇视他。


    原来是他亲手关闭阮与书回家的那道门。


    “阮与墨你出来一下。”


    “怎么了哥,叫我出来干啥?”


    阮与墨一头雾水,他和阿书正聊得开心。虽然还不能说太多话,可他脸上露出的笑容是与之前十二年完全不同的,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意。


    “谁让你告诉外婆的?小兔崽子你是不是越来越没规矩?”阮汉霖不敢做的事儿,阮与墨一件没落。


    “哥,你不懂。现在是缓和外婆和阿书关系的最佳时机,她要是真的还在意以前就不会跟来……”


    小兔崽子倒也言之有理,望向病房内祖孙二人之间虽略显尴尬,却比此前缓和太多。


    “行了行了,给你记功行了吧?你进去陪陪阿书,还有你们带的汤太油腻了,少喂他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