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河边
作品:《如刺入耳》 阮汉霖知道此刻对一个小护士发脾气也于事无补,最重要的还是先找到人再说。
他既然将病号服都脱下了证明应该是到医院外面去了。
他偏偏又给张姨放了假,就算他回家估计也进不去。
原来这么多年,阮与书连家里的钥匙都没有。
想到这儿阮汉霖心头一紧。
“对!就是他……慢一点儿……”
医院的监控第一次捕捉到阮与书的身影就是在阮汉霖去会诊室后的十分钟左右。
今天医院里的人确实杂了些,护士没能第一时间发现他。
况且以阮与书的穿着和恨不得贴着墙根走的状态根本就像一个小透明一般的存在。
“阮先生最后一次出现在医院的监控是在南门儿,再远处就不是医院的监控范围了。”
阮汉霖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到了阮与书的身影,而且他好像在与对面的母女交谈。
难道他们认识?
“诶?队长这好像是门口小王的媳妇儿和闺女啊!”
这时身后一起查看监控的小保安认出了画面中的母女,阮汉霖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不停追问她们的情况。
可当阮汉霖置身小面馆时才发现里面吵吵嚷嚷根本没有他要找的人。
“您来点儿什么?清汤面打卤面臊子面都是咱家的招牌!”
“我不吃面,我找人。”
最后阮汉霖在那个女人口中得知阮与书是沿着惠民路一路向西,道过谢后阮汉霖开车顺着这条线索开始沿街追寻。
那小崽子还病着腿脚不好身上还没有钱,估计这么短的时间跑不了多远。
阮汉霖的车子开得缓慢惹得后面司机不断鸣笛,可他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就在他即将行驶上惠民桥时河边便道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下面不是主路路灯也较为昏暗可阮汉霖还是一眼认出了阮与书。
停好车后阮汉霖朝着刚刚确定的方位跑去,果然那个身影还矗立在围栏边,两只手拉着上面的链子不停摩挲。
“阮与书!你跑出来干什么?赏河景来了是吗?你个不省心的东西。”
大概因为阮汉霖站在河堤上距离较远,阮与书只听清了名字至于其他的斥责听得并不真切。
可小家伙光是看大哥的表情就知道他有多厌恶自己。
“傻站那儿干嘛?”
言罢阮汉霖便想顺着台阶下去把阮与书带走,万万没想到还没等他有动作就被小崽子制止了。
“不……不要过来……大哥我走不动了……你就当没看见我好不好……我没有力气了……”
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寒冷还是小家伙身体过于虚弱,他的语气都是颤抖的。
仔细听都能听到牙在打颤的声音。
“你自己上来,别逼我动手。”
阮汉霖以为小崽子还会和以前一样惧怕他的责罚乖乖听话。
可这次那人却依旧固执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阿书好累……要去找爸爸妈妈了……我会告诉他们大哥和小墨都很好……”
大概太过虚弱,阮与书一只手抚上胸口费力地喘息着。
“大哥以后如果去看爸妈可以也顺便看看我吗?”
阮与书的话越来越没有底气,听说墓地都很贵。
像他这样的人就应该烂在臭水沟里,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能去看看大海。
阮与书脑海里不断回响着阮汉霖的那句“要死给我死远点儿”,可他不知道要多远才算远。
他拖着一直隐隐作痛的腿浑浑噩噩地感觉走了很久实在是走不动了,停下脚步却不知道该去往何处。
结果转身就看到了惠民桥,如果在桥上一跃而下怕是会吓坏路人吧。
于是他顺着辅路向下就到了河边,这里应该够远了。
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阮与书却有点打退堂鼓,他这具惨败的身子最畏寒了。
这水估计会很冷吧。
可如果再走下去尽头又在哪里呢?
就在阮与书还在皱着眉望向水面的时候身后传来了阮汉霖的声音,可他的话依旧那么让人心寒。
原来即使他都要死了大哥还是不会原谅他,想到这儿阮与书只觉得自己的心比这河水还要冷。
阮汉霖看着下面的小崽子面带苦笑却一脸释然的样子不禁有些心惊,他这是要寻死或许更确切地说是自己要逼死他。
想到这儿阮汉霖不敢轻举妄动。
小崽子的身体禁不住这么折腾了,他只能先出言安抚他的情绪让他不要做出冲动的事情。
“阮与书你不要乱动,你以为这样去见爸妈他们就会高兴了?你给老实地上来我带你回家。”
“回家?”
听到回家二字小崽子的眼睛里好像闪过了一道光芒,阮汉霖紧忙趁热打铁继续与他对话。
“对!回家。小墨还在家等你呢。”
“小墨?小墨生气了……他都不理我了。”
阮与书嘴里念念有词,眼中却一片荒芜。
“我当不好哥哥总是让他生病受伤……我也当不好弟弟总是让大哥生气失望……”
“大哥以后还是不要去看我了把我忘了吧!就当放过我了……大哥我该走了……”
那张惨白的脸露出了笑容,连眼睛都好像要笑得眯到了一起,眼下有一条不是很很明显的卧蚕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很乖的样子。
这是阮汉霖没有见过的笑容。
他以前的笑总是带着讨好和试探。
好像只要有人露出一丝厌烦的神色他马上就可以收起公式化的笑容,换上带有一丝苦笑的表情。
阮汉霖不能再等了。
因为他知道那小崽子说这话肯定不是在吓唬他。
就在他跑下台阶的同时阮与书试探着迈过横栏,可他的腿太疼了没有办法支撑他一只脚着地。
眼看着阮汉霖的身影越来越近阮与书怕极了,这样被抓回去肯定会被打的。
他的身体好疼已经禁不住打了。
如果死了大家就都解脱了。
这是阮汉霖第一次奔向阮与书。
在之前四千多个日夜里阮与书也无数次想奔向这个男人,在那些饥寒交迫的夜晚。
在被病痛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时候,在每次挨欺负又不肯服软被其他家长指着鼻子骂的时候。
他都想奔向那个唯一能给他一点温暖的人。
可每次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都会被一个眼神或者一句话击溃。
是啊!
他的存在就是在无时无刻提醒大哥失去双亲的悲痛,还有一次次掀开本已经结痂的伤疤。
现在连小墨也记起了当年的事,他已经没有勇气再活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