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量尺寸

作品:《被阴湿男鬼觊觎的漂亮美人

    华人出入租界需要正当合理的事由与身份,林无枝单凭自己很难在租界立足,而租界外又有霍老太爷虎视眈眈,随时要置他于死地。


    霍寂川双手交握搁在膝盖上,凝眸看林无枝:“跟我结婚,你就能合法留在租界。”


    他母亲是中法混血,外公则是地地道道的法国人,霍寂川作为通海法商协会副会长的外孙,即便没有霍家这层关系,出身也足够显赫。


    背德文学爆改先婚后爱,林无枝被巨大的惊喜砸得措手不及,表情有一瞬的茫然。


    那神情落在霍寂川眼中却像是无声的抗拒,是林无枝忘不掉霍潮生,要替亡夫守节的证据。


    霍寂川注视着他微微蹙起的眉眼,竭力克制心底翻涌的嫉妒,放低了身段循循善诱道:“你需要一个新身份,我正好也需要一位妻子。”


    深情不渝的人设能帮他稳住洁身自好的大众形象,使得霍寂川在即将到来的商会会长竞选中,遥遥领先绯闻缠身的竞争对手。


    “婚后我们的关系也不会发生什么实质性变化,”霍寂川直勾勾地盯着林无枝,向他保证,“我绝不会像霍潮生那样待你。”


    霍寂川并不知道同父异母的弟弟对男人根本石更不起来,只理所当然地将林无枝的病弱归咎于霍潮生不加节制,又有后院那些女人暗中磋磨。


    他此番承诺是为了让林无枝放心,表明自己不会逾矩,两人依旧清清白白,和年幼时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没有区别。


    当然,若是林无枝愿意,他们也可以成为家人。


    或者比家人更亲近。


    霍寂川不知想到什么,拇指重重掐了下虎口,才将攒聚在眼底的欲色压回去。


    然而林无枝理解的与他完全相反。


    他在心里默默翻译了一遍霍寂川的话,以为对方的意思是不会像霍潮生那样冷落自己,毕竟霍潮生确实不中用,霍寂川看着却很行。


    林无枝悄悄观察起沙发对面的混血绅士,感觉男人话中有话,似乎想把他往床上带。


    横竖原主的身体不是他的身体,林无枝已经完全被庄澜洗脑,正要开口答应霍寂川的求婚,又担心太爽快会显得自己不够矜持,遂垂着眼轻声问:“我从前是霍潮生的妻子,今后若再做你的妻子,万一被熟人知道,会不会对你影响不好?”


    民国时期由于婚姻法和婚姻登记制度还不完善,结婚登报的做法曾风靡一时。[1]


    而以霍寂川的身份,他结婚必不可能藏着掖着,如此大张旗鼓,届时难免引人注目。


    林无枝方才回程哭了一路,这会儿讲话还有鼻音,咬字软软糯糯的,他这般委曲求全,听得霍寂川想将弟弟从棺材里挖出来鞭尸。


    明明小时候并不是多么怯懦的性格,却被霍潮生养成现在这副模样,倘若林无枝嫁的是他,霍寂川必定锦衣玉食地供着,再腾出大把的时间陪伴左右,带人去拍卖会淘些漂亮的石头回家赏玩。


    “熟人不敢多嘴,至少租界内不会有人乱嚼舌根。”霍寂川怕逼得太紧,引林无枝反感,想想还是退了半步,补充道,“若你心中还有潮生,结婚的事也可以先放一放,我再托人寻点别的法子,总归让你安心留在这里。”


    那可不行,林无枝瞥瞥虚悬在男人胸前的莲花纹,连忙说:“既然结婚最方便,又对你我都好,就按你说的,我们结婚。”


    霍寂川顿时被句尾的几个字冲昏了头脑,连夜拿出老黄历翻看合适的日期。


    没想到霍潮生死得正是时候,头七刚过,第二天就是宜婚宜嫁的吉日。


    林无枝睡醒便从庄澜那儿听说了自己结婚的消息,他接过报纸扫了眼,哼笑:“霍寂川动作还挺快。”


    两人的名字并排印在报纸上,许是霍寂川排场大,原本只占角落的通告几乎铺满了半张报纸,贺词洋洋洒洒写了几大段,夸他们天造地设,是顶顶般配的一对。


    “要不我说你那计划有戏呢。”庄澜鼻青脸肿仍不忘push考生推进考核任务。


    林无枝拒不承认:“你的馊主意。”


    庄澜:“......行行行,你记得三个月就行。”


    林无枝高烧才退,昨天清早被老宅的人折腾得不轻,今日还有点咳嗽。


    霍寂川原本要陪他去医院做检查,临出门又担心林无枝天热中暑,索性把预约好的日期往后推迟了几天,等他好全再去。


    这个时代没有电子产品打发时间,养病的日子却不算枯燥,因为原主太脆,林无枝总睡不够,时常醒来吃顿饭,歇歇便继续睡去。


    午觉于是睡到了傍晚。


    林无枝慢条斯理地吃完晚饭,外面才响起汽车发动机的声音。


    霍寂川进门时,身后还跟了一溜人。


    林无枝看见几位来客手中各自提着一只小箱子,不禁有些好奇。


    “之之,”霍寂川立在沙发前朝他招手,“来选戒指。”


    话音刚落,林无枝浑身一僵,被那声亲昵称呼唤得有片刻恍惚,仿佛记忆中也曾有谁这样喊过他,用浸满酒香的呼吸含着那两个字,在唇齿间黏黏糊糊地厮磨。


    他略微怔了一会儿,很快反应过来,霍寂川兴许是在外人面前做戏,于是快步走到男人身旁。


    宝昌隆记的伙计已经将珠宝盒子打开了。


    林无枝走近,自然而然地将手搭进霍寂川掌心,后者一愣,刚要往回收的手一顿,旋即收拢五指,裹住了他的手。


    洪掌柜适时贺喜,说了几句吉祥话。


    林无枝当着这么多人,略有些不自在,耳根诚实地泛起绯色,落在瓷白皮肤上尤为醒目。


    他本就男生女相,霍寂川又不知是忘了还是故意的,给他准备的衣服照旧是一柜子旗袍裙装。林无枝穿着月白色的无袖旗袍,往西装革履的霍寂川身侧一站,倒真有几分新婚燕尔的既视感。


    洪掌柜眼观鼻鼻观心,指挥伙计细细介绍了能入霍寂川眼的几款对戒,问霍太太中意哪个。


    “霍太太”逐一看过去,被一串红的蓝的黄的紫的绿的闪花了眼。


    “这个怎么样?”林无枝指着祖母绿,仰面看霍寂川。


    他本就偏爱绿色,宝昌隆记的祖母绿品相又格外好,放在众多戒指中个头最大,而且......


    林无枝盯着霍寂川,迟疑片刻微微踮起脚,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我喜欢这个,像你的眼睛,就要它好不好?”


    两人离得近,霍寂川毫不怀疑林无枝的嘴唇有几个瞬间碰到了自己的耳朵,他暗自回味那抹柔软温热的触感,甚至想把洪掌柜送来的珠宝包圆了送给林无枝。


    “只要这个么?”霍寂川捏捏他的手心,垂眼看他。


    林无枝点点头,弯眸道:“你帮我戴上试试吧。”


    他说着示意霍寂川松开自己,翘起左手无名指伸到对方眼皮子底下。


    洪掌柜极有眼力见地将戒围稍小的那枚捧给霍寂川,看他托起林无枝的手,缓缓把戒指从指尖推到指根。


    大小刚合适,林无枝没戴过婚戒,新奇地抬着手打量。


    他盯着戒指看了会儿,又转头去寻霍寂川,粗略比对后发现还是霍寂川的眼睛更漂亮。


    “我也给你戴。”礼尚往来,林无枝主动伸手,朝珠宝盒拿戒指。


    指尖还未碰到戒圈,却听见霍寂川说不用。


    林无枝悻悻放下,后知后觉地记起这段婚姻名不副实,两人不过逢场作戏,是他入戏太快了。


    “尺寸合适的,在隆记选戒指时我已经试过了。”林无枝失望的模样特别好分辨,霍寂川及时牵住他垂落的手,耐着性子解释,“之之等婚礼那日再为我戴吧。”


    原来是仪式感作祟,林无枝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抿抿唇说好。


    定下戒指后,陈三山送洪掌柜离开。


    客厅渐渐变得空旷,林无枝瞥见窗外凝白的月色,缓解尴尬似的问:“先生在外面吃过了?”


    霍寂川嗯了声,牵着他往二楼边走边聊:“是同做婚服的师傅吃的,婚礼时间紧,婚服恐怕来不及定制,我选了几套,想请师傅改改尺寸。”


    林无枝和霍潮生成亲时,沿用旧俗,要跨火盆拜天地入洞房,霍寂川不想同亡弟一样,因此自作主张选了新式婚礼,想看林无枝穿婚纱。


    可林无枝身体不好,去店里量体裁衣太周折,请人上门,霍寂川又不愿意别人碰他,于是自己找师傅要了软尺回家,亲手替林无枝量尺寸。


    林无枝望着软尺若有所思,半晌反问:“你量过了吗?”


    霍寂川不急,自然没有。


    林无枝抿唇笑了笑,伸手跟他要软尺:“那我先替你量。”


    庄监考官爱情吸引法则第一条,要想感情快速升温,就要尽快拉近距离,最好一步到胃,不是,到位。


    原主身体四面漏风,林无枝一步到不了胃,但偶尔制造一些亲密接触总还是可以的。


    譬如现在,他捏着软尺站在霍寂川面前,将尺子一端压在男人左肩,而后抻平横拉至右肩。


    霍寂川身高将近一米九,肩宽足有一尺四多,林无枝低着头,整个人刚好能被对方的影子完全罩住。


    他拿起笔在一旁的簿子上记下霍寂川的肩宽,拍拍对方的胳膊,小声提醒:“抬手。”


    霍寂川从善如流,抬手的同时微微低头,鼻尖恰好擦过林无枝发顶,他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细细嗅闻着萦绕在鼻息间的药香。


    林无枝将软尺绕过霍寂川的胸膛,在胸前收紧。


    一指宽的尺面刚好压住两点,霍寂川蓦地呼吸一滞,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些。


    林无枝浑然未觉,直到炽热鼻息扫过他的脖颈才慢半拍似的反应过来。


    他提笔在纸上写下三尺二,随后问:“你很热吗?”


    露在外面的皮肤都红了。


    霍寂川不吭声,林无枝迟迟没有得到回应,便抛开纸笔抬眼寻他。


    不曾想霍寂川离他很近,林无枝一抬下巴,嘴唇就碰到了霍寂川的,两道呼吸霎时湿漉漉地缠在了一起。


    林无枝瞳孔骤缩,下一秒,他将错就错,大着胆子伸舌舔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