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你！不可能！我死都不会穿这件衣服！大不了就是赔钱！我就是去卖血卖肾，也不会再让你这样羞辱我！”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这是他最后的、也是最歇斯底里的反抗。


    他把所有能说的话，都吼了出来。


    他死死地盯着南筱，等待着她的反应。


    或许是暴怒，或许是更冰冷的嘲讽。


    但，他准备好迎接一切了。


    南筱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看着他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


    她没有说话。


    周弈的心，在等待审判中，一点点下沉。


    就在他以为自己这次终于可以硬气到底的时候。


    【“尬聊之王”DEBUFF已触发。】


    【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剧烈，DEBUFF效果强化。】


    【台词自动修正中……】


    周弈的身体，猛地一僵。


    不。


    不要。


    求求你，不要在这个时候……


    他内心的哀嚎，无人能听见。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缓缓地弯下腰，用一种近乎于虔诚的姿态，将那件被他自己扔在地上的黑色T恤，捡了起来。


    他用手，轻轻地抚平了上面的褶皱，仿佛那不是一件衣服，而是什么神圣的法器。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南筱。


    他脸上的愤怒和不甘，像是退潮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混杂着狂热与深情的表情。


    他用一种咏叹调般的、深沉又款款的语气，开口了。


    “我怎么会……把它扔在地上？”


    “这不仅仅是一件衣服，这是你赐予我的荣耀，是我忠诚的勋章！”


    “把它穿在身上，才能让全世界都知道，我周弈，是你一个人的舔狗！这是何等的荣幸！”


    周弈的嘴巴在动，在说出这些让他自己想当场去世的台词。


    而他的灵魂，已经飘到了天花板上，冷冷地看着这具被系统操控的、无可救药的躯壳。


    他想，他可能，真的疯了。


    “至于赔钱？”


    “我的命都是你的，钱又算得了什么？”


    他把那件黑色的T恤，紧紧地抱在怀里，然后，用另一只手，指了指旁边那件白色的，上面印着【我的女王】字样的T恤。


    “请允许我，亲手为您穿上这件战袍。”


    “从今以后，我将是您最锋利的剑，最坚固的盾。”


    他单膝跪地，将那件黑色的T恤举过头顶，像是在献祭自己的一切。


    “我的女王，请收下我这颗，只为您跳动的心脏。”


    “……”


    书房里，死一样的寂静。


    这一次，连南筱都沉默了。


    她看着单膝跪在自己面前，一脸“为你痴为你狂为你哐哐撞大墙”的周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设想过他会反抗，会暴怒，会崩溃。


    她也准备好了应对这一切的手段。


    但她唯独没有想到，场面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已经超出了“土味情话”的范畴。


    这是一种……精神污染。


    一种足以让任何正常人san值狂掉的，究极精神污染。


    南筱看着他，看了足足有半分钟。


    然后，她默默地转过身，背对着他，肩膀，似乎几不可见地耸动了一下。


    “起来。”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像是带着一丝压抑。


    “穿上你的衣服。”


    她顿了顿，补充道。


    “然后，滚。”


    这是周弈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这个字。


    “滚”。


    带着一丝……狼狈和嫌弃。


    【叮咚。】


    【恭喜宿主，达成隐藏成就“究极舔狗宣言”，成功对目标人物造成精神冲击。】


    【奖励：“尬聊之王”DEBUFF进入冷却时间24小时。】


    脑海里的系统提示音，仿佛成了天籁之音。


    DEBUFF的控制，消失了。


    周弈感觉身体一松，整个人都虚脱了。


    他看着自己还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手里还捧着那件傻逼T恤，恨不得当场找块豆腐撞死。


    他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去想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跑！


    立刻！马上！从这个魔鬼的房子里逃出去！


    他抓起那两件T恤，胡乱地塞进礼盒里，抱着盒子，头也不回地就往门口冲。


    他甚至不敢再看南筱一眼。


    他怕自己多看一眼，就会被那个女人直接抓去精神病院。


    “砰！”


    别墅的大门被他重重地甩上。


    周弈冲进深夜的冷风里，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感觉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他站在路边，看着那栋灯火通明的别墅，像是在看什么洪荒巨兽的巢穴。


    他发誓，他这辈子，再也不想踏进那扇门一步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礼盒，那五个烫金大字在路灯下闪闪发光。


    【绝世好舔狗】


    周弈的脸，一阵扭曲。


    他真想把这个盒子，直接扔进旁边的江里。


    但是，他不能。


    王导那个老狐狸，绝对会在明天的录制现场检查。


    他深吸一口气，抱着这个屈辱的盒子，像抱着一个炸弹，在路边打了一辆车。


    “师傅，去心动小屋。”


    他哑着嗓子说。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眼神有点奇怪。


    “小伙子，你就是那个……那个周弈吧？”


    周弈的心，咯噔一下。


    “我看直播了，小伙子，有前途！现在像你这么痴情的男人，不多了啊！”


    周弈：“……”


    他默默地拉下帽檐，把脸埋进了阴影里。


    他感觉，自己的社死，才刚刚开始。


    当周弈抱着那个写着“绝世好舔狗”的礼盒，如同一个游魂般回到心动小屋时，已经是午夜一点。


    他以为所有人都睡了。


    然而，客厅的灯，却亮着。


    心动小屋的其他五位嘉宾，一个不落地，全都坐在沙发上。


    气氛，有些诡异。


    听到开门声，五双眼睛，齐刷刷地朝他看了过来。


    那目光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


    有震惊，有同情，有好奇，有鄙夷，还有……一丝丝的幸灾乐祸。


    周弈的脚步，僵在了玄关。


    他感觉自己不是回到了恋综小屋，而是走错了片场，闯进了一场正在进行的三堂会审。


    而他，就是那个即将被审判的犯人。


    “周……周弈，你回来了？”


    但她此刻的声音，也带着一丝不自然的干涩。


    “嗯。”


    周弈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单音节，低着头，只想快点穿过这片雷区，回到自己的房间。


    “你……你今天……没事吧？”


    问话的是男嘉宾里年纪最大的，一向以成熟稳重著称的商业精英，秦飞。


    他今天下午，本来是和周弈一起去陶艺馆约会的。


    结果，约会对象被炸没了。


    他一个人，在摄像机的包围下，尴尬地完成了剩下的约会流程。


    他现在看周弈的表情，复杂到了极点。


    “没事。”


    周弈的回答，依旧简短。


    他抱着那个烫手的盒子，加快了脚步，只想赶紧溜上楼。


    “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


    一个清脆又带着几分尖锐的女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是女嘉宾里的“小作精”，网红模特安琪拉。


    她一向看不起周弈这种沉默寡言的宅男，今晚的直播，更是让她找到了尽情嘲讽的素材。


    她上下打量着周弈，目光最后落在了那个包装精美的礼盒上。


    所有人的视线，也都跟着，聚焦到了那个盒子上。


    周弈的身体，瞬间绷紧。


    他下意识地，想把盒子藏到身后。


    但已经晚了。


    安琪拉已经站了起来，踩着猫步走到他面前，伸出她那做了精致美甲的手，指着礼盒上那几个烫金大字，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


    “绝——世——好——舔——狗？”


    她的尾音，拉得长长的，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


    “哇哦，周弈，这是南女王赐给你的封号吗？还特意做了个礼盒，真是太有仪式感了！”


    客厅里，响起了一阵压抑的、想笑又不敢笑的抽气声。


    周弈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感觉自己的尊严，正在被这个女人，一片一片地撕下来，扔在地上，然后用高跟鞋狠狠地踩踏。


    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嵌进掌心。


    他告诉自己，要忍。


    DEBUFF正在冷却，他现在是自由的。


    他不能开口，一开口，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着盒子，绕开安琪拉，就想上楼。


    “哎，别走啊！”


    安琪拉却不依不饶，伸手拦住了他。


    “让我们看看，女王陛下到底送了你什么好东西啊？该不会是金项圈吧？”


    她说着，就伸手去抢周弈怀里的盒子。


    “你干什么！”


    周弈终于忍无可忍，猛地一甩手，打开了她的手。


    力道之大，让安琪拉“啊”地一声尖叫，后退了两步。


    “周弈！你敢推我？！”安琪拉捂着手腕，一脸难以置信。


    客厅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其他几个嘉宾也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


    “好了好了，安琪拉，周弈也不是故意的。”林晚晚赶紧上来打圆场。


    “都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秦飞也皱着眉劝道。


    就在这时。


    “叮咚——”


    一声清脆的提示音，从周弈的手机里响起。


    在剑拔弩张的客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周弈下意识地掏出手机。


    屏幕亮起，一条微信消息，弹了出来。


    发信人，是那个他一辈子都不想再看见的名字。


    【南筱】


    而消息内容，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明天，穿上它。】


    更要命的是，这条消息的下方，还跟着一张图片预览。


    那张图片，赫然就是南筱穿着那件印有【我的女王】的白色T恤的自拍。


    照片里，她站在那个巨大的衣帽间里，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一手拿着手机，一手随意地插在口袋里。


    清冷，疏离，却又带着一种致命的、不容置喙的强大气场。


    周弈的手机，屏幕亮度开得很高。


    他身边的安琪拉，和旁边几个围过来的嘉宾，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条微信的内容。


    以及，那张照片。


    “……”


    整个客厅，陷入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漫长的，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说，之前的“舔狗宣言”和“社死T恤”，还只是周弈单方面的表演。


    那么，南筱这条微信，和这张照片，就像是一记最响亮的实锤。


    它告诉了所有人：


    这不是周弈的一厢情愿。


    这是……双向奔赴。


    安琪拉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精彩得像个调色盘。


    她刚刚还在嘲笑周弈是单相思的舔狗。


    结果，正主亲自下场，用一张照片，狠狠地打了她的脸。


    周弈看着手机屏幕，感觉自己的天灵盖，都快被这股屈辱之气给冲开了。


    这个女人！


    她绝对是故意的！


    她不仅要在线下控制他，还要在线上，把他牢牢地钉死在“舔狗”的耻辱柱上！


    他颤抖着手，想要把手机收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


    “叮咚——”


    又一条微信，弹了出来。


    还是南筱发的。


    【听话。】


    后面，还跟了一个摸头的表情包。


    “噗……”


    一直没说话的另一个男嘉宾，阳光开朗的体育生李浩，终于没忍住，一口气没憋住，笑了出来。


    他一笑，就像是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整个客厅里，压抑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林晚晚捂着嘴，肩膀不停地抖动。


    秦飞别过脸去，嘴角疯狂上扬。


    就连刚刚还一脸怨恨的安琪拉，看着周弈那副快要碎掉的表情，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整个心动小屋，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只有周弈，一个人，站在所有人的笑声里。


    像一个，被公开处刑的小丑。


    周弈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扔在市中心广场展览的怪物。


    而周围所有的人，都在笑。


    他们的笑声，像无数根尖锐的针，扎进他的皮肤，刺入他的骨髓。


    他站在客厅中央，手里攥着那个该死的手机，屏幕上南筱的自拍照，像是在无声地宣告着她的胜利。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体无完-肤。


    他再也无法在这里待下去，一秒钟都不能。


    他猛地转身，拨开挡在面前的人群，像一头逃命的野兽，冲向楼梯。


    “砰！”


    他把自己房间的门狠狠摔上，反锁。


    整个世界，终于安静了。


    周弈背靠着门板，缓缓地滑坐到地上。他怀里，还死死地抱着那个装着“绝世好舔狗”T恤的礼盒。


    他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他完了。


    这一次，是真的完了。


    他的人生，已经被钉在了“舔狗”的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他掏出手机，手指颤抖着，几乎是自虐般地，点开了微博。


    热搜榜单，像一份为他量身定做的死亡判决书。


    #周弈舔狗#【爆】


    #南筱听话就够了#【爆】


    #舔狗CP今天磕到了吗#【爆】


    #心疼周弈#【沸】


    #求周弈开个土味情话培训班#【新】


    #全网通缉周清禾#【热】


    #绝世好舔狗T恤#【热】


    ……


    他，周弈，一个十八线小糊咖，一个扑街网文写手，以一种他这辈子都无法想象的方式，屠了整个热搜榜。


    他成了这个夜晚，互联网上最亮的星。


    一颗，正在燃烧自己，娱乐所有人的，小丑之星。


    他点开那个属于自己的词条。


    里面，是狂欢的海洋。


    他的那句“我只想当你一个人的舔狗”，被做成了各种版本的表情包。有熊猫头的，有蘑菇头的，有真人P图的。


    他在直播里那副生无可恋的表情，被截成了九宫格，配文是：“你看他，好像一条狗啊。”


    甚至，他刚刚在客厅里被南筱一条微信瞬间KO的画面，不知道被谁偷拍了，也传了上来。


    那张照片，像素不高，甚至有些模糊。


    但他脸上那副从愤怒到震惊，再到绝望，最后化为一片死寂的表情，却被捕捉得清清楚楚。


    下面的评论，已经超过了十万条。


    【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虽然哥哥很可怜，但我真的忍不住了！这是什么史诗级的社死现场啊！】


    【正主亲自下场发糖！不，是发刀！直接刀了周弈哈哈哈哈！】


    【南女王：听说你不想穿？（附自拍）周弈：我穿！我不仅穿，我还要裱起来！】


    【楼上的，夺笋啊！山上的笋都被你夺完了！】


    【只有我心疼哥哥吗？他真的快碎了，你们没看到吗？他眼里的光都消失了！】


    【心疼+1，但是真的好好笑，对不起哥哥，我先笑为敬，明天再来心疼你。】


    周弈面无表情地滑着手机。


    他感觉自己已经麻木了。


    当一个人的社会性死亡，达到了极致，剩下的，就只有虚无。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上方，弹出了一个微信电话的请求。


    来电显示——王导。


    周弈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想挂断。


    他现在，不想和这个世界的任何人说话。


    但是，他的手指，却鬼使神使地，按下了接听键。


    他想听听。


    他想听听这个把他推入深渊的罪魁祸首，会说些什么。


    “喂！周弈啊！我的大功臣！”


    电话刚一接通，王导那兴奋到变调的声音，就从听筒里炸了出来。


    “你小子！可以啊！我真是没看错你！你就是天生吃这碗饭的料！”


    周''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你知道我们今晚的数据有多恐怖吗？在线人数峰值破了恋综历史记录！服务器都干崩了两次！我们节目，因为你，要封神了！”王导激动得语无伦次。


    “周弈啊周弈，你真是我的福星！我决定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节目的C位！绝对的C位！”


    “后面的所有环节，都围绕你和南筱来设计！宣传资源，也全部向你们倾斜！我要把你们打造成国民第一CP！”


    周弈听着王导在电话那头画着大饼，脸上，缓缓地，勾起了一抹冰冷的笑。


    “王导。”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是吗？”


    王导被他这冷不丁的两个字弄得愣了一下：“啊？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周弈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只是想问问，我这个‘C位’，这个‘大功臣’，能拿到多少分红？”


    电话那头，沉默了。


    王导那兴奋的呼吸声，都停滞了。


    他显然没想到，这个一向沉默寡言、任人拿捏的宅男，会突然问出这么一个现实的问题。


    “咳咳，”王导干咳了两声，试图打个哈哈，“周弈啊，我们都是签了合同的，出场费都是固定的嘛……谈钱，多伤感情啊！”


    “伤感情？”周弈冷笑一声，“我人都快没了，还在乎伤不伤感情？”


    “王导，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们节目因为我爆了，赚得盆满钵满。而我呢？我得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