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


    当这两个字，像是两道闪电，劈进林浩脑子里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血，都往一个地方涌。


    是心口。


    那颗跳了快二十年的心脏，头一次，跳得这么没章法。


    像是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又像是被人用手死死攥住了，连跳都忘了怎么跳。


    他穿越过来这么久，自以为见识过不少大风大浪了。


    南下倒腾物资，黑市换金条，跟亡命徒掰手腕，算计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他都觉得自己这心，早练得跟茅房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


    可今天，就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卷轴，一张泛黄了的破画，两个已经有些模糊的字，就把他所有的镇定，都给砸了个稀巴烂。


    李煜！


    南唐后主，千古词帝。那个写出“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的亡国之君。


    这他妈的……是真的假的？


    林浩的手，抖得跟得了帕金森似的。他想伸出手，去摸一摸那个印章，又怕自己一口气喘大了，把这千年国宝给吹没了。


    他上辈子就是个混日子的，对古董字画，那是一窍不通。


    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再没文化，也知道李煜的真迹，意味着什么。


    那不是国宝了。


    那是神话。


    是只存在于传说里，连故宫博物院的专家，都只敢在梦里想一想的东西。


    他从陈默然那个倒霉蛋手里，用半根小黄鱼的价钱，换来的这堆“破烂”里，竟然藏着这么个玩意儿？


    林浩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他像个傻子一样，死死地盯着那个印章。


    看了足足有五分钟，眼睛都看酸了，才慢慢地，把目光，挪回到画本身上。


    画的是《秋林行旅图》。


    一个穿着旧袍子的旅人，牵着一匹瘦马，走在一条萧瑟的古道上。


    周围是光秃秃的树林，远处是连绵的荒山。整个画面的意境，就俩字：凄凉。


    这画风，这意境，跟他娘的李后主那亡国之后的憋屈心情，简直是配一脸！


    林浩的心，又“咯噔”一下。


    他越看，越觉得这玩意儿，可能是真的！


    他小心翼翼地，把画卷，又往回卷了一点，生怕哪个边角再出点什么幺蛾子。


    然后，他站起身，在原地转起了圈圈。


    怎么办？


    这玩意儿，该怎么办？


    藏起来？这是肯定的。这东西要是露了白，别说他林家，就是把整个京城翻过来，都扛不住那滔天的麻烦。


    可光藏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他得找人看看，得确定这玩意儿，到底是不是真的。可找谁看？


    找外面的专家？那不是自个儿把脖子往刀刃上送吗？


    林浩急得抓耳挠腮，感觉自己就像是抱着个原子弹的猴子，既兴奋，又害怕，还不知道该怎么把它拆开。


    就在他急得快要把自己头发薅光的时候，地窖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二哥林河，哼着小曲儿，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手里还拿着个小本本，一边走，一边记。


    “小浩，你在这儿啊。我跟你说，刚才我又盘了一遍，光是那几个瓶瓶罐罐，咱们就……”


    林河的话，说了一半，就卡住了。他看见林浩那副跟丢了魂儿似的表情，还有桌上那张他从来没见过的破画。


    “你这是咋了？跟谁家小媳妇吵架了？脸拉得跟驴似的。”林河凑了过来，伸着脖子，往那画上瞅了一眼。


    “就这玩意儿？”他撇了撇嘴，一脸的嫌弃，“这画的啥啊？一个老头，牵着一匹瘦得跟柴火棍似的马，要去哪儿啊？投胎啊？”


    林浩听得是眼皮直跳，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二哥，你懂个屁！”他没好气地说道，“这叫意境！艺术！你不懂就别瞎说！”


    “我不懂？”林河乐了，他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箱子上，指着那画，开始了他的“艺术点评”。


    “你看这树，画得跟鸡爪子似的，有咱们家院里那棵老槐树好看吗？”


    “你看这山，灰不溜秋的，有香山的红叶好看吗？”


    “还有这人，穿得破破烂烂，一脸的倒霉相，有咱爹穿着工装，胸前别着钢笔威风吗？”


    林ar河越说越来劲，“小浩，我跟你说，这画，不行！这要是拿到黑市上，我估计，连半袋棒子面都换不来！谁买谁是棒槌！”


    林浩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他告诉自己，这是亲哥，不能打。打死了，还得自己埋。


    他懒得再跟这个艺术细胞为负数的二哥解释，小心翼翼地，把那幅画，重新卷了起来。


    他找来好几层油布，里三层外三层地，把卷轴包了个严严实实。


    然后，他从角落里，拖过来一个最小，也最不起眼的铁皮箱子。


    这个箱子，是他专门用来放那几支步枪的备用弹药的。


    他把卷轴，放进了铁皮箱子，然后，“咔嚓，咔嚓”，连上了两把大锁。


    “哎，你干嘛呢？”林河看着他这阵仗，有点好奇，“就这么个破玩意儿，你至于吗？比那几箱子金条还金贵？”


    “你不懂。”林浩把箱子，推到了地窖最深，最黑暗的角落里，又用一堆破麻袋给盖上。


    “二哥，你记住了。”


    林浩转过身，看着林河，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今天，你没见过这幅画，我也没拿出来过。这个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你也不知道。”


    “谁要是问起来，你就说，这是咱们家祖传的腌菜方子，传男不传女，传里不传外。”


    林河看着林浩那严肃的样子，虽然心里还是犯嘀咕，但还是点了点头。他知道，小弟这么干，肯定有他的道理。


    “行吧，你说啥就是啥。”


    林河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不说这个了。我跟你说正事。刚才我盘了盘，咱们这地窖里的东西，要是都换成金条，我估摸着，怕是能把这地窖都给铺满了！”


    他一边说，一边比划着，眼睛里，全是财迷的光。


    可林浩，却一点都兴奋不起来。


    他满脑子，都是那两个字。


    李煜。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手里，多了一张王炸。一张能把天都给捅个窟窿的王炸。


    可这张牌，到底该怎么打，什么时候打，他一点头绪都没有。


    他需要一个人。


    一个真正懂行，又绝对靠得住的专家。来帮他，鉴定这张王炸的真伪，和威力。


    林浩走出地窖，抬头看了看外面灰蒙蒙的天。


    风，越来越大了。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他必须，主动出击，去寻找那个，能为他所用的，掌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