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再一次给娇妤简单地擦洗脸庞还有脖颈。


    她到现在都还没醒。


    龙筋已经一分为二，隐没在她的手腕处。


    可阿妤就是还不醒。


    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不是娇妤不醒，而是她根本没办法醒来。


    内视境界里，娇妤手腕被牢牢捆住。


    她挣扎了很久，没有丝毫作用。


    突然，淡蓝色的内视境界黑云翻滚，布满了一片，如同墨水四散，电闪雷鸣，恐怖如斯。


    娇妤看见了一条龙。


    准确的说，是一条蛟龙。


    它穿梭在黑云之中，周身围绕着无数道电光，一双铜铃血眸死死捕捉着她的身影。


    娇妤心里没有太多恐惧，神色冷淡。


    “为什么……要杀我？”


    黑龙上下鄂嗡动，声音嘶哑却如洪钟般震耳。


    她看向黑龙，嗓音淡淡，“因为你是魂兽。”


    是的，原因就是这么简单。


    魂兽在大陆上对于人们来说，只是一种资源而已。


    猎杀魂兽对人来说，不过是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


    “凭什么……”


    凭什么魂兽就一定要被人类猎杀，掠夺修为。


    人类为何如此卑鄙，要以魂兽的生命来壮大自己。


    娇妤一阵语塞，看向蛟龙的淡蓝眼眸很清亮。


    她认真道：“物竞天择，弱肉强食。”


    比人类强大的魂兽，未必不会主动攻击人类，而在被围猎时，他们也会反抗杀人。


    人类对此会有很大的怨言么？


    他们会怪这个魂兽不听话，不乖乖献上自己的生命吗？


    大多数人，都不会这样想。


    都是自己没本事，被反杀了也不需要谁为他负责。


    要说谁无辜么？


    那怎么可能呢。


    斗罗大陆的生存规则就是如此而已。


    人可以修炼，魂兽也可以修炼。


    但不可否认的是，人类的起点比魂兽高。


    他们有着最强大的东西——人脑。


    一出生就能产生魂兽修炼几十年才能追上百分之一的意识。


    那魂兽就一定是弱势群体了吗？


    娇妤不这样认为。


    强大的魂兽不在少数，只不过他们被禁锢在了自己的魂兽世界而已。


    如果他们和人一样，大陆上所有的十万年魂兽都结合起来，毁灭人类，把斗罗大陆变成魂兽大陆，也不是不可能。


    这也算是一种落后吧。


    有个爷爷说过，落后就要挨打。


    所以还是那句话，弱者只会抱怨环境，强者会去改变环境。


    蛟龙的质问，只让娇妤觉得几分可笑和悲哀。


    悲哀的是，在人类世界，同样也存在弱者和强者。


    弱者同样被掠夺，被剥削。


    这是一个铁的定律。


    一旦有秩序，就会有阶级的存在。


    而她娇妤，不过是运气好，出生在了金字塔尖罢了。


    她垂下眼眸，语气低落了几分，“或许有一天，人和魂兽可以和平相处吧。”


    或许吧，毕竟都是生命，她还是做不到那么冷血，视若无睹。


    “你，在心疼魂兽么？”


    蛟龙靠近了她几分，嘶哑的声音里，有几分不可置信。


    人类会心疼魂兽？


    这是一个让龙很震惊的发现。


    娇妤扯了扯唇角，眼睫轻扇，“当然会。有时候，只是立扬不同罢了。”


    想象一下，如果她是魂兽，确实会很不甘心，会怨恨。


    但无能为力。


    而她现在是人，有了这么好的修炼资源，只会开心的合不拢嘴。


    没有谁对谁错。


    不过都是为了自身。


    蛟龙鼻孔里冲出浑浊的黑气。


    它巨大的身子翻滚，血眸紧紧盯着娇妤弱小单薄的身影，用尽全身力气，冲向她。


    磅礴的气势排山倒海，娇妤发丝纷飞，一张脸煞白。


    巨大的龙头撞向她，她小小的身体根本挡不住。


    可娇妤没飞出去，她心口像是被岩浆烙过，滚烫无比。


    软垫上的小人猛地一抖，睁开了鹿眸。


    水仙提起的心终于落下。


    娇妤只觉得手腕处的束缚感依旧。


    她慌乱地抬起两只胳膊。


    从纤弱的手腕处，玄色的龙筋盘绕着，占据了她半个小臂。


    此刻魂骨周身电光闪烁，好似下一秒就如同雷霆万钧一样撕裂天空。


    成功了……成功了……


    娇妤面色潮红，扭头看向水仙。


    “妈妈！”


    她再一次扑进她怀里，眼眶里的泪怎么也止不住。


    不止是因为激动，还有一丝丝对蛟龙的愧疚。


    娇妤知道，这很残忍，但无可避免。


    人类要变得强大，就必须踩着魂兽的尸体走上巅峰。


    她情绪太过激动，水仙轻轻拍抚她的背，才惊觉女儿的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阿妤，先别哭了，妈妈带你去洗漱。”水仙轻声道。


    夜晚的幕布很黑，今天没有月亮，星河蜿蜒在天际。


    娇妤已经洗漱好。


    她站在落地窗前，心中仍然有隐隐的悸恸。


    她想，她大概是太感性了。


    娇妤吐出一口气，将心头的情绪放到一边。


    不知道现在学院那边怎么样了。


    又是一天过去，苏倾寒状态应该会好一点吧？


    ————


    教皇殿内。


    一切静谧无声。


    当星光投射过天窗，撒在那个象征着至高无上的位置上时，也披在了她的身上。


    女人身形高挑妖娆，雍容的长袍垂地，头上一顶珠宝镶嵌装饰的皇冠，面容完美带着几分魅惑。


    “教皇冕下，早在半个月前，供奉殿主就已经联系上了供奉殿。”


    暗处响起的声音诡异莫测。


    原本闭目养神的女人睁开双目。


    紫红色的瞳孔泛着淡淡的琉璃光芒，疏离冷漠冲淡了妖媚的味道，让人不敢直视。


    闻言，她眉头轻轻一扬，示意自己已经听到。


    “供奉殿的人要撤回来么？”


    比比东不动声色，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话锋一转，“她可有带什么人进入供奉殿？”


    “……有，”暗处的人顿了顿，“一个女孩儿。”


    纤纤素手瞬间攥紧，她瞳孔瑟缩了一瞬，又缓缓放大。


    “将所有人撤出供奉殿。”


    威严冰凉的声音里带着几不可察的颤抖。


    殿内所有的气息都消失，比比东从皇位上站起。


    她原本以为，那个女人再也不会出现了。


    ——


    “教皇冕下，从此刻起，请您忘掉这个人。”


    “若是日后你打破了规则，我不会手下留情。”


    “告辞。”


    ——


    八年前，那个女人越来越远的身影散去，沉重的殿门缓缓阖上，只留她一人面对无尽的黑暗。


    比比东眼底划过一丝恸色，走向殿外。


    这座高邈的教皇殿，能够一眼收进天空，却也满是无情的枷锁。


    她站在殿门口，静静地出神。


    “冕下，夜晚风大。”


    身后，男人阴柔的嗓音带着关心。


    她抬手，示意他退下。


    女人指间的红宝石闪着光，竟是天上的星辰也无法比拟。


    男人只好俯身退下。


    比比东只想出来透透气。


    曾经的无数个日夜里，她也曾幻想过，若是当年没有被利益冲昏头脑，那么她现在的生活是否会完全不一样？


    也许，不会那么沉闷，那么无趣，还充满聒噪。


    心底有个声音问她——


    如果回到八年前，你还会将人双手奉上吗？


    比比东自嘲一笑，几乎又是没有任何犹豫地给出了答案。


    不会。


    亦如那时，她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