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时间尚早，神思也十分困倦，但为了柱间，琉璃还是打起精神早早的让侍女们为自己穿戴整齐，随后就拖着酸软疲惫的身体到了父亲那里去。


    见琉璃这么早就过来他这里，也才起床没多久的闲院成雅笑着让她坐下，温和的问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来的路上就已经打了好几遍腹稿的琉璃再次斟酌了一番用词，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道：“父亲，我来，是想和您说明天的露显宴可以先不用准备了。”


    闻言，闲院成雅心中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却还是温和的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取消呢？”


    “柱间刚才过来告诉我，扉间出任务的时候遇到了敌袭，传了求援信号回来，所以叔父一早就带人赶去支援扉间了，大概两天后才能回来，”觑着父亲的神色，琉璃小心的接着说道，“本来叔父是让柱间留下的，但我和他都放心不下扉间，就让柱间也去了。”


    一听是琉璃让柱间去的，闲院成雅顿时急道：“这种大事，你怎么不和为父商量呢？既然佛间已经去了那肯定是没问题的，你怎么让柱间也去了？”


    他一时心焦不已，嚯得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一边走一边发愁道：“这婚仪如果无法完成，你和柱间就还不能算是夫妻，之后如果再有变故就难办了啊。”


    见父亲在那一瞬间就变了脸色，琉璃有些不解，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解释道：“婚仪可以之后再重新安排，可要是扉间真的出事，无论是我还是柱间，都会对此永远无法释怀的。”


    闲院成雅此刻只觉得有口难言，琉璃他们并不懂其中的关窍。按照礼法，这婚仪的三日夜一旦中断可就不是再重新安排一次那么简单了，不仅这段婚姻无法成立，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会被视作为露水情缘①。


    如果没有成行想要把琉璃送去做大名侧室这件事，他假装无事发生然后豁出去再重办一次婚仪也不是不可以，毕竟这次确实也是事出有因。但问题是，成行偏偏盯上了琉璃，他只担心一旦成行提前发觉了他的动作就会趁机在这事上做文章。


    “父亲，您怎么了？”眼看父亲的神色变得越来越难看，琉璃不禁担心的问道。


    闲院成雅闭了闭眼，深深的吸了口气，不到万不得已，他还不想让琉璃知道她被成行看中了的事，除了徒增她的不安以外，没有任何益处。


    强压下心中的焦躁不安，他叹道：“没什么，只是发觉好事多磨，不禁懊悔没有早早安排好你们的婚事，都是为父耽误了你们啊。”


    见父亲因为自己的婚事说出这种自责的话，琉璃连忙出言宽慰道：“父亲，请不要这么说，这不是您的错。世事本就无常，谁也无法未卜先知，您能为我和柱间定下婚约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闲院成雅眼神复杂的看着如此体贴懂事的琉璃，沉默良久，终于艰涩的开口道：“能听到你这么想，为父现在感到安慰不少。”


    “好了，快回去休息吧，你的来意为父也都知晓了，会吩咐下去的，你不用担心。”


    “是，让您费心了。”


    目送着琉璃告退又徐徐离去，闲院成雅随手拿起手边的书翻阅，书是难得的好书，可现在心神不宁的他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呆坐良久，他索性站起身走出屋子，在庭院中漫无目的的散起了步。


    当他不经意间路过母亲从前用来拜佛诵经的诵经堂，之前并不信佛的他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快步走进了这个他之前鲜少踏足的地方。


    这里仍然保持着母亲生前还在时的样子，无论是母亲常念的经书，还是用过的蒲团，都还在原来的地方。


    望着那低眉垂目的佛像，他虔诚的跪下祈祷，满腹的不安凄惶在此刻都有了暂时的排解寄托之处。


    慈悲的佛祖，请保佑他的女儿，让她能够一生顺遂，无灾无难，他愿从此积德行善，广发布施。


    然而就算他再怎么祈祷，世间诸事终究会按照既定的未来发生，不会因个人的意志而改变。


    隔日才到中午，闲院成雅还正在佛前祈祷，侍从忽然从外面匆匆来报：“大人，成行大人带着随从说有急事要找您，千手负责值守的人员因为没有收到过相关通知还没有放行，现在成行大人正在千手族地外等着。”


    有急事找他？还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到千手了？


    听到侍从的禀报，闲院成雅的心猛的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难道是成行知道了什么？他不安的猜测着，潜意识里十分抗拒，但现在还不是能和成行公然撕破脸的时候，他只能笑着吩咐道：“你去和千手的忍者说一声，让他们放行吧。”


    “是，大人。”


    不多时，在侍从的引路下，闲院成行带着随侍的下人们穿过庭院到了他的面前。


    而一见到闲院成雅，闲院成行就满面笑容的招呼道：“兄长，好久不见啊。”


    闲院成雅勉强笑着回应道：“成行，好久不见，你怎么专程到千手来了？”


    “我是来向兄长你道喜的，”闲院成行笑着向他拱了拱手，“前两天，我上禀主君，请求把清姬送到他身边陪伴在左右，今天一早刚收到文书，说主君已经应允，并且十分期待，让我们找个吉日尽快把清姬送入府中，所以我这就立刻赶来了。”


    闻言，闲院成雅掩在衣袖下的手不禁死死的攥成了拳头，指甲也几乎嵌进了肉里，可他脸上却不敢露出一丝一毫的端倪，只是十分吃惊的说道：“这，怎么如此仓促，我这几天忙着筹办法事，还没来得及和清姬说起。”


    他正想说再给他几天时间，闲院成行却摆摆手道：“无妨，还没说的话，那就今天和她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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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正好我也在，能和你一起劝劝她。”


    说着，他直接揽上庶兄的肩膀，催促道：“来，我们这就去吧。”


    闲院成雅的身体僵在那里，试图推拒：“这个时间，清姬恐怕正在午睡，不如我们先坐下喝一会儿茶吧。”


    闲院成行露出颇不赞同的神情，说道：“兄长，我知道你一向疼爱孩子，但这样的大事当前，还是先派人把她叫醒吧。”


    “这，这……”


    闲院成雅还想再说些什么，闲院成行却已经对观赏庶兄这无力的挣扎失去了兴味，直接吩咐侍从道：“去，让侍女们服侍小姐起身，然后尽快过来。”


    看着侍从领命而去，闲院成行又扭过头看向庶兄，说道：“兄长，趁这个时间，想想该怎么和清姬说吧？”


    见庶兄默然不语，他又佯装成善解人意的样子，说道：“一时想不好怎么开口也无妨，这不是还有些时间吗，我们可以先把清姬接回国都去，之后再徐徐劝导就是了。”


    闲院成雅无措的听着弟弟那听起来颇为合理的安排，有心想要拒绝，却找不出合适的理由，额头上不禁沁出了冷汗。他没想到成行会在他给出下一个答复前就先向主君上书提出献女，这么一来如今的局面就变得极其被动了。


    发觉自己还没怎么出招，庶兄就变成这种不堪一击的样子，闲院成行不由无趣的收起了折扇。


    他还以为庶兄敢对他阳奉阴违是已经想好了什么绝妙的计策，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结果只是这么简单的试探就已经招架不住了吗？


    他敛起笑容，懒得再演下去：“怎么不说话，不和我继续装下去了？”


    “什，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吗？那不如让我来帮你回忆一下？”他用扇柄敲了敲庶兄的肩头。


    “你给我的信里，不是说要解除婚约然后劝清姬同意进大名府的吗？那我怎么听说，三天前你安排你的那个侄子去清姬的房间过夜了？”


    闲院成雅如遭雷劈，成行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难道他一开始就在盯着他的行动吗？


    “没错，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啊，从你找阴阳师占卜吉日，再从你整理你的资产，我全都了若指掌哦。”


    “说起来，你就没发现这发生的一切都很巧合吗？婚仪才进行了一半，结果新郎在这个时候却不得不离开这里去遥远的边境援救自己的兄弟，”看着庶兄的脸色一点点的变得越来越苍白，闲院成行的笑容逐渐扩大，“因为，这都是我安排好的呀。”


    “可是清姬现在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闲院成雅抱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说道。


    然而，那点希望最终也被无情的碾碎了——


    “那又如何？”


    扑通一声，闲院成雅无力的跌坐在了地上。


    完了，一切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