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想通了某个关节。


    为什么自己一个现代人会穿越到一尊野神身上？为什么这尊野神的神格里，会藏着来历不明的灵魂碎片？


    原来根子在这里。


    自己和尤玉，或者说，和她体内的魔神血脉，有着某种自己完全不清楚的深刻联系。


    现在，这联系成了催命的符咒。


    他不但要救她，还要镇压自己。


    【八秒…】


    【七秒…】


    精算核心的倒计时精准而残酷。


    “闭嘴！”古一凡的意念变得狂躁，“别给我报数！”


    【否决。信息同步是最高指令。】


    “我让你想办法！”


    【方案已给出。】


    “百分之零点零一的方案！”


    【是的。】


    古一凡感觉自己快要被这个固执的系统逼疯了。


    他是一个程序员，他相信逻辑，相信计算。可现在，他最依赖的计算核心，却给了他一个纯粹的赌博选项。


    一个用两条命去赌那百分之零点零一的虚无可能。


    就在这时，一种全新的感觉降临。


    不是来自天空的天魔，也不是来自尤玉的身体。


    而是一种窥探。


    一道无形的、秩序井然的能量，从极远的地方投射而来，精准地锁定了正在异变的尤玉。


    这股能量带着审视与裁决的意图。


    它冰冷，精准，不带任何情感，与天魔的混乱截然不同。


    “什么东西？”古一凡的警惕提到了最高。


    【能量源分析中…】


    【类型：阵法，规则系，锁定，净化…】


    【威胁等级判定：毁灭级。】


    【该能量源已锁定目标（尤玉）为‘最高威胁魔物’，正在进行斩杀标记。】


    又一个敌人！


    一个藏在暗处的，不知道来历的敌人！


    他们要把尤玉当成魔物来处理！


    古一凡瞬间通透。


    一旦尤玉彻底魔化，天魔会降临。而在这之前，这股未知的力量，会先一步将她“净化”。


    无论是哪种结果，尤玉都必死无疑。


    【五秒…】


    【封存结构崩溃倒计时…】


    【四秒…】


    古一凡的意识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寂静。


    他不再咆哮，不再质问。


    所有的愤怒和不甘，都在这层层叠加的绝境中，被压缩成了一个点。


    他想起了尤玉。


    那个会偷偷把好吃的供果藏在袖子里，留给弟弟的女孩。


    那个擦神像时会哼着跑调山歌的女孩。


    那个明明害怕，却还是敢站出来，用自己的血来供奉他这个落魄野神的女孩。


    她想报仇。


    她想守护村子。


    她不该变成怪物，也不该被当成怪物一样被抹除。


    “精算核心。”


    他的意念平静下来，带着一种做出最终决定后的沉重。


    “我问你一个问题。”


    【请讲。】


    “神性对冲…以‘创生/守护’对抗‘毁灭/吞噬’。”


    “我的神格，核心规则是什么？”


    古一凡从未问过这个问题。他一直把神力当成一种可以量化的能量，一种工具。


    【……】


    精算核心第一次出现了延迟。


    长达一秒的沉默后，它给出了回答。


    【您的神格核心规则…为‘守护’。】


    “是吗。”


    古一凡的意识里，浮现出一丝自嘲。


    一个被迫营业的野神，一个天天计算神力性价比的程序员，核心规则居然是“守护”。


    这真是最大的讽刺。


    “那百分之零点零一的成功率，是怎么计算出来的？”


    【基于‘神性对冲’过程中，目标（尤玉）的复仇意志，有极低概率与‘守护’规则产生共鸣，从而在规则湮灭的中心，形成一个新的‘意志支点’，保护其灵魂不被彻底摧毁。】


    “她的意志…”


    古一凡重复着这几个字。


    他明白了。


    这个方案赌的不是运气，不是概率。


    赌的是尤玉自己。


    赌她那份复仇的执念，那份想要保护家人的初心，能不能在神魔两股力量的终极对撞中，守住最后一点属于“人”的清明。


    【三秒…】


    【二秒…】


    “如果…如果我湮灭了，她活下来了，会怎么样？”


    【若该奇迹发生，目标将永久失去魔神血脉，但会继承您神格中的‘守护’规则，成为新的神性存在。代价是，她的灵魂将永远残缺，记忆混乱，情感淡漠。】


    古一凡沉默了。


    变成一个没有过去，没有情感的新神？


    那还是尤玉吗？


    可不这么做，她连成为一个残缺神明的机会都没有。


    “最后一个问题。”


    【请讲。】


    “如果我执行方案，我能撑多久？”


    【能量反噬将在零点三秒内摧毁您的神格核心。您的意识将在神格核心崩溃后，维持一点七秒。】


    总共，两秒钟。


    两秒钟的时间，去看一场用两条命做赌注的烟花。


    【一秒…】


    【封存结构即将崩溃！】


    古一-凡的意识里，那属于魔神的暴戾冲动已经冲破了裂缝。


    他没有时间了。


    “我讨厌赌博。”


    他发出了最后的意念。


    “尤其是这种赔率的。”


    “但是，我那个村子，不能没有神明。”


    “尤玉…你可得给我撑住了。”


    他的意念，化作一道最决绝的指令，下达给了精算核心。


    “神性对冲。”


    “执行。”


    指令执行的瞬间，没有爆炸，没有巨响。


    古一凡的意识被从神格中剥离。


    他所“看”到的世界，那个由符文和规则构成的封存结构，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色彩，变成了纯粹的灰。


    然后，灰色也消失了。


    只剩下两种最本源的概念在对撞。


    一边是他的“守护”，一种试图维持、建立、庇护的力量。


    另一边，是来自尤玉血脉的“吞噬”，一种要将万物归于虚无，分解一切的冲动。


    他的意识就在这两种概念的交界线上，被撕扯，被研磨。


    这是比任何物理痛苦都更彻底的折磨。


    【警告：神格核心开始湮灭。】


    精算核心的提示音，第一次带上了某种失真的电流杂音。


    古一凡没有余力去思考这意味着什么。


    他的“守护”神性，正源源不断地注入那个风暴的中心。


    而风暴的中心，就是尤玉。


    就在此时，陌生的画面涌入了他的意识。


    不是他的记忆。


    是别人的。


    猩红的月亮悬挂在黑色的天空。


    冰冷的石质祭坛上，刻满了扭曲的纹路。


    一群穿着暗红长袍的人在低声吟唱，那不是语言，而是一种能撼动灵魂的音节。


    一个瘦小的女孩被按在祭坛中央。


    是尤玉。


    更年幼的尤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