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剑光悬停在村口上空。


    光芒散去，一个身穿白衣的男人现身，他脚下踩着一柄古朴的长剑，就那样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剑身上沾染的一丝血气，然后轻轻一弹。


    嗡。一声轻响。


    那名金丹期护法布下的血气力场，被这一声轻响震得寸寸碎裂。


    尤玉顿感身上压力一空，体内翻涌的力量平息下来，她踉跄一步，差点跪倒在地。


    “你是何人？”血月教护法死死盯着那个白衣男人，脸上再无半点贪婪，只剩下极致的警惕。


    白衣男人没有回答。他只是抬起手，对着护法隔空一指。


    一道纯白色的剑气凭空出现，没有半分烟火气，却快到极致，瞬间就到了护法面前。


    护法脸色大变，双手交叉挡在身前，血气疯狂涌动，凝聚成一面厚实的血盾。


    咔嚓。剑气与血盾相撞，血盾应声而碎。


    护法闷哼一声，整个人倒飞出去十几丈，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


    他带来的那两名黑袍教众，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就发现自家的护法大人已经败了。


    “走！”护法从坑里爬起来，吐出一口带着黑气的血，他看了一眼白衣男人，又看了一眼被层层光环守护的尤玉，脸上充满了不甘与怨毒。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抓起身边两名已经吓傻的教众，身体化作一道血光，朝着远方遁去。


    一个声音却从血光中遥遥传来。


    “今天算你运气好！三日之后，血月降临，教中高手尽出，我看你这朝廷的走狗，还护不护得住她！”


    声音消散，血光也消失在了天际。


    村口，恢复了死寂。


    白衣男人从空中缓缓落下，长剑自动归鞘，背在了身后。


    他一步步走向尤玉。


    尤玉体外的十道守护光环，随着血月教的离去，也一道道隐没，重新化为魂灵，回归到她的体内。


    巨大的消耗和精神的紧绷，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小心这个人。”古一凡的声音在尤玉脑中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他很强，非常强。我看不透他。”


    尤玉没有动，只是看着那个男人走到自己面前。


    他很高，面容普通，但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干净。


    他停在尤玉三步之外，开口问道：“你是什么？”


    他的问题很直接，不带任何情绪。尤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凡人之躯，却能承载万千魂灵，甚至凝聚了神职雏形。”白衣男人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一路追查血屠夫的踪迹而来，却发现了你这个更大的意外。”


    “你是谁？”尤玉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男人从怀中取出一块黑色的铁牌，递到她面前。


    铁牌上没有图案，只刻着两个古字：斩妖。


    “我叫李玄，朝廷，斩妖司。”李玄收回令牌，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斩妖司？”尤玉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她从未听过。


    古一凡在神格空间里却炸开了锅。


    “斩妖司！原来这个世界还有官方的超凡组织！我就说嘛，一个王朝怎么可能放任血月教这种邪教到处屠城！”


    “他们是专门对付血月教的？”尤玉用意识问。


    “恐怕不止。”古一凡的分析很快，“血月教，妖，他刚才说斩妖除魔。这个组织，恐怕是所有‘非凡力量’的监管者和清除者。尤玉，你现在在他眼里，可能也是‘妖’的一种。”


    尤玉的心沉了下去。


    李玄看着她变幻的脸色，继续说道：“血月教正在进行一个名为‘血月祭’的计划，在王朝各地搜捕拥有特殊根骨的孩童，以及你这种身负异力的人，用以血祭，打开什么通道。”


    “青阳县，只是其中一个祭品。而你，是他们意外发现的，更完美的祭品。”李玄的话，证实了尤玉之前的猜测。


    “那你来，是要抓我，还是杀我？”尤玉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我为什么要杀你？”李玄反问。


    “我杀了血屠夫，净化了青阳县的魂灵，这些魂灵现在在我体内。”尤玉平静地陈述事实。


    在她看来，这足以构成被“斩妖”的理由。


    “你杀的是妖人，净化的是亡魂，此为功。”李玄摇头，“但你承载万魂，身染神性，此为过。”


    “功过相抵，我不杀你，也不抓你。”


    “那你想要什么？”


    “我给你一个忠告。”李玄说道。“什么忠告？”


    “藏起来。”李玄的回答出乎尤玉和古一凡的意料。


    “藏起来？”


    “散去你身上的魂力，忘掉你那可笑的神职，回到村子里，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妇，嫁人生子，了此残生。”李玄的话语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命令感。


    “这才是你应该走的路。”


    “为什么？”尤玉不解。


    “因为你太弱了。”李玄毫不客气地指出，“你以为你今天赢了？如果不是我恰好赶到，三息之内，你的魂魄就会被那个护法抽走，你的身体会被炼成傀儡，这些村民，会成为他下一个血祭的材料。”


    “你的力量，不是你自己的。它来自这些魂灵，来自这些村民的祈祷。一旦他们死去，或者不再信你，你什么都不是。”


    “你保不住他们，你的存在，只会给他们带来更大的灾祸。”李玄看着远处山坡上那些正准备下山的村民。


    “今天来的是一个金丹期的护法，下一次，可能就是元婴期的长老，甚至是血月教的教主。”


    “你拿什么去挡？”


    “你每一次动用力量，都像是在黑夜里点燃一堆篝火，告诉所有的豺狼虎豹，这里有食物。”


    “你所谓的【守护】，是在把所有人都推向深渊。”李玄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锤子，重重地敲在尤玉的心上。


    她刚刚建立起来的信念，在这一刻，开始动摇。


    “所以，我该抛下他们，自己逃走？”


    “不是逃走，是保全。”李玄纠正道，“只有你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里，血月教才会放弃这里。这个村子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宁。”


    “我……”尤玉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