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凭空出现的男声，冰冷、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命令感。


    何老三灌入尤玉体内的邪魂之力，如同撞上一堵无形的墙壁，猛地一顿。


    短暂的死寂。


    “谁？！”何老三的意念在尤玉的识海中掀起风暴，充满了惊疑。


    随即，他反应了过来。


    “哈哈……哈哈哈哈！”狂妄的笑声震得古一凡的意识都有些不稳，“原来是你！那个藏头露尾的新神！怎么，神域都不要了，把自己的魂送过来给老夫当点心？”


    何老三的贪婪瞬间压倒了惊愕。


    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虽然纯正，却弱得可怜，像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你这不叫救人，你这叫送死！不，你这是给老夫送来了一份天大的造化！”何老三的意念变得无比狰狞，“老夫正愁如何炼化这枚神格碎片，你倒好，直接把主意识送了过来！只要吞了你，这神格就是无主之物！哈哈哈哈！”


    “废话真多。”古一凡的意念回了一句。


    他现在没空斗嘴，情况比他想象的要糟糕一万倍。


    【警告！主体意识与神格共鸣通道极不稳定！能量正在逸散！】


    【当前可用神力：2】


    【神格稳定度：3%】


    那99.9%的失败率，不是开玩笑的。他的意识在穿梭中几乎被撕碎，现在就像一个破了洞的网兜，什么都留不住。


    他只能勉强蜷缩在尤玉体内那枚神格碎片的周围，守住这最后一方寸的阵地。


    而何老三的邪魂，则是汪洋大海。


    “垂死挣扎！”何老三冷笑一声，不再废话。


    黑色的洪流，以比之前猛烈十倍的势头，朝着古一凡盘踞的那一点金光，狠狠冲刷而来！


    “轰！”


    古一凡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一柄万吨重的巨锤砸中。


    他无法反击，只能用自己残存的意识，死死护住尤玉的本心，不让她被这股污秽彻底吞噬。


    龙王庙前，所有人都被眼前诡异绝伦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


    “那……那是什么怪物……”一个村民颤抖着，一屁股瘫坐在地。


    “玉儿……她……她怎么了？”尤大山心如刀绞，却一步也不敢上前。


    村长李栓的脸色惨白如纸，他看着那个在神圣与邪恶间不断变幻的躯体，裤裆一热，一股骚臭味弥漫开来。


    他突然指着尤玉，用尽全身力气尖叫起来：“是她！是她被魔头附身了！她现在就是那个魔头！”


    这声尖叫打破了死寂。


    “杀了她！”李栓连滚带爬地躲到几个壮汉身后，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利无比，“快！趁她还没完全变成怪物，杀了她！不然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你放屁！”尤大山双眼赤红，像一头发怒的雄狮，一把揪住李栓的衣领，“那是我女儿！是龙王爷在救她！你敢胡说八道！”


    “救她？你看看她那样子！那是救人吗！”李栓吓得涕泗横流，却还是梗着脖子喊，“她就是个祸害！从一开始就是！要不是她，何老三怎么会找上我们村！杀了她，说不定魔头就走了！”


    “你说什么！”


    “我说杀了她！”


    村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内讧搅得更加混乱。


    有人觉得李栓说得对，那副模样实在太吓人，不像是救人。


    有人则还对龙王抱有希望，觉得尤大山说得有理。


    刘婆拄着拐杖，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活了一辈子，也从未见过如此诡异恐怖的景象。


    就在这时，那个“怪物”开口了。


    一个混合着少女清脆和老者阴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从尤玉的喉咙里传出：


    “呵呵呵……看看……看看你们这些卑微的蝼蚁……多么有趣的内斗。”


    是何老三！他抢到了身体的控制权！


    尤大山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玉儿……”


    “你的女儿？”那个混合的声音充满了嘲弄，“她的意识马上就要被我当点心吃掉了！很快，这具完美的躯壳，连同里面的神格，都将属于我！”


    何老三控制着尤玉的左手，缓缓抬起，对准了人群中吓得瑟瑟发抖的虎子。


    “就从这个小鬼开始吧。让你亲眼看着，你的亲人，你的村民，一个个被‘你’亲手撕碎！”


    “你做梦！”


    突然，另一个声音，那个虚弱的男声，又一次艰难地从尤玉的嘴里挤了出来。


    “尤玉”的右手猛地发力，将抬起的左手死死按了下去。


    她脸上神圣与邪恶的表情开始更加剧烈地交替，仿佛有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在争抢一副面具。


    “闭嘴……你这……该死的……臭虫！”何老三的声音断断续续。


    “你才……闭嘴……老东西……”古一凡的声音同样吃力。


    庙前的村民们，彻底看傻了。


    一个身体，两个声音，自己在跟自己吵架，自己在跟自己打架。


    这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


    “神……神仙打架？”刘二柱喃喃自语，手里的锄头都快握不住了。


    “一个身体里……住了两个人？”张根生也是一脸恍惚。


    尤大山看着女儿脸上那痛苦的挣扎，一颗心拧成了麻花。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一遍遍地喊着：“玉儿！撑住啊！龙王爷！求求您救救我女儿！”


    体内的战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一个连神域都保不住的废物，也敢跟老夫争！”何老三的邪魂之力再次掀起狂潮，“给老夫滚出去！”


    黑气大盛！


    “尤玉”右半边脸上的金光，被压缩到只剩下眼瞳周围一圈，岌岌可危。


    古一凡的意识，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会被倾覆。


    “妈的……早知道……就不装这个逼了……”他的意识开始模糊。


    “结束了！”何老三发出胜利的咆哮。


    他控制着尤玉的身体，猛地抬起头，那双即将被黑墨完全吞噬的眼睛，死死盯住了庙门口的尤大山。


    “下一个，就是你！”


    那只被黑气缠绕的左手，挣脱了束缚，带着呼啸的风声，抓向尤大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