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玉抬头，她的眼睛跟何老三对上。


    “呵呵呵……”何老三看到尤玉出来，发出来了一声嗤笑，笑声在村里回荡，沙哑刺耳。


    “还真敢出来？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拿着把破斧头，就想学人当英雄？”


    他歪了歪头，斗笠下的阴影里，似乎有两点红光在闪烁。


    “你的神都成了一滩烂死泥，你又能做什么？不如跪下来求我，兴许我一高兴，能给你个痛快。”


    尤玉没有答话。


    她只是将那柄浇灌了她金色血液的斧头握紧。


    他话音刚落，猛地一抬手。


    “嗡——”


    大地开始震颤，无数黑点从焦黑的泥土里、从墙角的缝隙中、从腐烂的草垛下钻了出来。是那些尸探虫！成百上千，密密麻麻，它们振动着薄翼，汇聚成一股黑色的洪流，朝着尤玉铺天盖地地涌来。


    龙王庙内，透过门缝看到这一幕的村民发出了绝望的尖叫。


    “虫子！又是那些虫子！”


    “完了……圣女会被它们啃得骨头都不剩的！”


    “李栓！你个挨千刀的！都是你！当初就不该去惹王家庄！”


    村长李栓早已吓得瘫软在地，闻言只是哆嗦：“不……不关我的事……是她自己要出去送死的……”


    “你闭嘴！”尤大山双眼赤红，死死地盯着门外那道孤独的身影，他想冲出去，却被刘婆和张根生几人拼命拉住。


    “大山！你冷静点！你出去也是送死！”


    “放开我！那是我女儿！”


    庙内的混乱，尤玉充耳不闻。


    她面对着那片足以吞噬一切的黑色虫云，不退反进。


    “滋啦——”


    她挥动了手中的伐木斧。一道半月形的金色光弧横扫而出，冲在最前面的上百只尸探虫瞬间就在金光中化为了飞灰，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那股焦臭味，让何老三的笑声顿了一下。


    “哦？有点意思。那斧头……是那个野神的最后一点神力吧？”他饶有兴致地评价道，“可惜，也就仅此而已了。”


    虫云仿佛无穷无尽，死了一片，后面立刻有更多地涌上来。它们悍不畏死，从四面八方将尤玉包围。金色的斧光不断闪烁，每一次挥舞都能清空一片区域，但虫群收缩得更快。


    尤玉的呼吸开始急促，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肩膀上的伤口在剧烈的动作下又开始渗血，与斧柄上的金色血液混在一起。


    虫子太多了。


    它们像黑色的潮水，拍打着她这块小小的金色礁石。有几只狡猾的虫子绕过了斧光的范围，猛地扑到她的腿上，隔着裤子狠狠咬下！


    剧痛传来，尤玉闷哼一声，反手一斧劈下，将那几只虫子碾成粉末。


    但更多的虫子已经近身。


    她被逼得连连后退，活动范围越来越小，斧头的挥舞也变得滞涩起来。


    这样下去，体力耗尽只是时间问题。


    神格空间内，古一凡的意识如风中残烛。他能“看”到外面的一切，却什么也做不了。他所有的神力都灌注给了尤玉，现在的他，比一个凡人还要虚弱。


    【警告！神格完整度低于10%！宿主即将魂飞魄散！】


    【警告！核心信徒生命体征快速下降！】


    “闭嘴！”古一凡在意识中咆哮，“给我看清楚！看清楚她的动作！”


    他比任何人都紧张。他把一切都赌在了这个倔强的少女身上。


    就在这时，一只尸探虫突破了所有防御，直冲尤玉的面门而来！


    那狰狞的口器，绿油油的复眼，在尤玉的瞳孔中急剧放大。


    在这一瞬间，时间仿佛变慢了。


    尤玉那双金色的瞳孔猛地一缩。


    世界，在她的视野里变了模样。


    那混乱、嘈杂、令人作呕的虫云，突然间变得条理清晰。无数道淡绿色的、代表着邪恶能量的细线，将每一只虫子都连接在一起。这些细线纵横交错，最终汇聚向虫云中心一个拳头大小、能量最浓郁的光团上。


    那里，是这片虫云的“核心”。


    是控制这一切的中枢！


    “原来如此……”尤玉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只要毁了那里……”


    她不再理会那些已经爬到身上、疯狂啃咬她护体真气的虫子。她无视了那钻心的疼痛，双臂肌肉坟起，将所有的力量都灌注到了手中的伐木斧上。


    “给我……破！”


    她娇喝一声，双脚猛地蹬地，整个人不退反进，朝着虫云最密集的地方冲去！她手中的伐木斧没有再横扫，而是以一个刁钻诡异的角度，自下而上，精准地刺向了她眼中看到的那个能量核心！


    这一击，朴实无华，却凝聚了她全部的精气神。


    远处的何老三，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


    他察觉到了不对劲。


    “不好！”


    他想做什么，但已经晚了。


    金色的斧刃，精准无误地刺入了那个无形的能量中枢。


    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瞬间的死寂。


    紧接着，以斧刃为中心，一道道蛛网般的金色裂痕，在那片邪恶的能量网络上疯狂蔓延开来。


    “啪！啪！啪！”


    仿佛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下一秒，整片遮天蔽日的虫云，所有正在疯狂攻击的尸探虫，全都僵在了半空中。它们身体里的绿光迅速黯淡下去，随即，如同被风化的沙雕，一只接一只，无声地化作了漫天黑色的粉尘，簌簌落下。


    不过眨眼功夫，那片足以让任何密集恐惧症患者崩溃的虫云，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尤玉一个人，持着斧头，站在那片黑色的“骨灰”之中，大口地喘着气。


    “噗——”


    何老三猛地喷出一口黑血，身体晃了晃，难以置信地看着尤玉。


    “你……你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看穿‘尸蛊大阵’的阵眼？！”


    这已经不是神力的问题了。这是法则，是洞悉本源的瞳术！一个凡人少女，怎么可能拥有这种东西？！


    庙里的村民们也看傻了。


    前一秒还是吞噬一切的虫海，下一秒就灰飞烟灭。


    这反差，让他们的大脑一片空白。


    尤玉没有回答何老三的问题。她只是用手背擦掉嘴角的血迹，抬起那双依旧闪烁着金光的瞳孔，再次锁定了何老三。


    她提着斧头，又朝前走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