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剧本的死德行，节骨眼上出现在她面前的林敏超，就等同于暴风眼里的变故，不出现则已一出现那就是连篇累牍的麻烦事。


    秉承着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共赢场面，她林念不愿意和林敏超这个生理学上的父亲有过多的牵扯，牵扯多了那是罪孽。


    说她退缩也好，仁慈也好，只要面上过得去她是不愿意主动去招惹的，万一招惹了老的带上了小的，可有她罪受的。


    “去跟对面说，没事别来找我，有事也别来找我。”


    混混老大听了顺着林念的视线望过去，明白这个对面是谁。


    林念吩咐后没有等传话结果，坐上自己的专属小汽车扬长而去。


    混混老大侧头望去只剩汽车的尾气，他速度放缓摸出根烟，一根含在自己嘴上，另一根递过去给林敏超。


    “哥们，来根烟，高档货。”混混老大也不是谁都能递烟的，他们道上烟是硬通货，实在摸不出钱的时候烟能抵钱。钱就是他的命根子，谁让他养着剩下一百零七个弟兄呢，那是一厘钱都要掰开一百零八份花，烟也一样。


    他这么做不是瞎客气，也不是瞎套近乎，而是他走近了发觉眼前这男人的样貌，那是和他们林念老大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虽然知道他林念老大是个独生女，但相像成这个样子不是亲兄妹也的是沾亲带故的堂或表吧。


    他是个论帮论派的忠诚人，投了林念这头就认准了她，至于她的亲戚朋友他也认，总的来讲他就是护犊子的。


    林敏超没接，他对自己的准则是没必要不抽烟，烟对他而言只是伤害妻女身体的慢性毒药。


    而且他不仅是对烟有意见，对眼前这个混混模样的人也有意见，林念一个上流社会的富家大小姐，没有长辈看护就和这些混混们乌烟瘴气搞在一起，环境和队伙是最能带歪人的，跟着歪门邪道混就容易像现在这样走了歧途。


    人有了意见，这面上就带上了审视，臂膀上纹绣左青龙右白虎是小意思，他姑且不让自己以貌取人。


    但，这见人就递烟的油滑做派他真有点嫌厌。


    对人的第一印象就上了标签，无论那人做什么他都脱不了那道标签，哪怕混混老大这举动可以以礼貌来称呼，林敏超也只觉得这人不安好心。


    混混能有什么好的！


    混混老大一挑眉顺势收了烟，他是个察言观色天赋型选手，以表见心，也不套近乎了，说正经事：“咱们林念老大说了，让你有事没事都别来找她。”


    虽不知这有事没事是啥意思，但作为一个代传的，他不必要多深多思，传话带了他自己的思考那就会歪解原先的意思。


    林敏超剑眉星目，听到这句话他端正的脸上没有一丝反应。


    他知道林念对于把小念还给他的排斥，但是他这次过来不是为了小念的事来的，他只是听了满城风雨来规劝林念行事收敛，不要以卵击石跟权力机关硬碰硬，没有她的好处的。


    他自以为的规劝人家连话都不愿意听，随意找了个混混来打发他，他不是没有脾气的。


    脾气一上来一句话都不愿意说，就那么笔直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话我传到这里了，看你身板挺直想必和咱们不是一个道上的，有句老话说的好，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懂吧。”


    这眼前男人站立的弧度，齐裤缝的贴手势，一看就是部队里打磨训练出来的，和他们道上混的不是一个出身。


    混混老大原先顾念着是林念老大的亲戚，把林敏超归为自己那伙，现在一想是他被固定思维束缚住了，长得相像的亲戚也有可能是打秋风送上门的狗皮膏药，林念老大甩都来不及的那种，既然是这样他也不必客气了。


    林敏超往前站了一步，混混老大巍然不动，他知道眼前这男人不会突破他的规则随意动手，这是他披着那身衣服的底线。


    混混老大有底气，一百来的小弟们可发虚，送走了林念老大也不用克制着本性，一个个憨厚热血上头，嚎叫着往这边冲。


    混混老大眼皮一跳，一举手做了个按兵不动的指示，弟兄们都蹲下不动了。


    面上淡定，后背都生出了汗，差点忘了这帮蠢萌的小弟们，要是真上来群殴，他可真是把林念老大交代的事给搞坏了，他只是传个话不是来出气的。


    林敏超定定看了混混老大及他身后按捺下不动的小弟们，转身走了。


    小弟们见威胁他们老大的人走了纷纷上去慰问他们老大脆弱的小心灵。


    “老大，他没怎么你吧？”


    “有没有哪里被欺负，要不要兄弟们追上去揍一顿？”


    混混老大其实有点懵，这男人来这一出事为了干嘛，话一句都没说，就这么站在那里眼神攻击他个八百遍，可眼神攻击那又不算个事，他连个汗毛都没受伤，竟出怪事。


    不管怎么说，他把林念老大交代的事都办完了，那就是圆满的。


    他摸摸自己的手臂大肌肉，满意它的硬度，对着小弟们爽朗一笑，“弟兄们，第一份外快咱们挣到了，放裤兜里藏好，回去买半斤肉沾沾荤腥。接下来是正经活，咱把这坑挖了还得管埋，咱麻利地干，让林念老大满意咱们的办事效率到离不开咱！”


    “老大，咱干活那是一绝，你就放心吧。”小弟们拍着胸脯保证，都是有把子力气的好汉子，挖土埋土这种事情简单。


    “今儿干完，明后天还有活，排的每天都满满的，不愁没活干！只不过活多了，质量得保证，不能让林念老大摇头，这年头竞争太激烈，咱不能被人给比下去。”


    混混老大操碎了心，每一天睁眼就要管一百零八条汉子的吃喝，他是没日没夜都在找活干。


    要不是他是个品格优良的好混混，带的兄弟们也是一根筋搭住的善良小弟们，他也不至于在道上混不下去转投了林持节，又被林持节打包送给了林念。


    实在是难评，你见过收保护费的混混上街溜达一圈，钱包不丰反而瘪了下去的场景吗？他的小弟们天生就不是吃混混这碗饭的，悲天悯人的就适合在那菩萨殿中央站着，贡献自己照耀别人。


    他只能另辟蹊径天天给弟兄们找活干，那些施工背心和帽子可不是摆设，那是他真金白银买来的，脱下来也不是不用了，那是珍惜那衣服上沾了泥巴土难清洗呢。


    “呜呜……呜呜……”热火朝天的埋土中传来一声声哭泣，还是闷着的那种。


    混混老大全身汗毛都竖起了，不会吧，把谁埋地里了？


    “停停停！埋土就埋土！别把人给埋里头！”混混老大蹦起来大叫，厉声制止他们的动作。


    小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视线落在趴在坑边掩面大哭的汉子。


    “没呢老大，是大牛在哭呢，他试坑脚崴了，担心比不上别人，怕被老大嫌弃不要他，就哭上了。”


    混混老大人都麻了，汉子般健壮的身体，小姑娘家脆弱的心灵，他一个当老大的那是既当爹又当妈，不仅管饭还得管人家心理健康，他怎么就被逼上梁山当了他们的老大呢。


    他叹气，招手示意哭的不能自抑的汉子：“大牛，你过来。”


    “呜呜……嗝……老大……呜呜。”大牛扭捏着一脚重一脚轻的过来，豆大的泪珠从大眼睛上掉落，时不时打个哭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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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为大家做贡献的，我会和林念老大去说的，你放心干活，咱不会丢下你的。”


    “老大，呜呜呜……”混混老大由着大牛在他衣袖上沾上满袖管的鼻涕眼泪，望着天叹气。


    他们这样善良的汉子们，怎么就在别人眼里是个不好惹的呢，混混当成他们这样也是有本事的。


    *


    开庭被李丁元一延再延，直到三十天期满，再也延不下去。


    这一天天朗气清，是国庆后的第二天，金桂飘香，十里长街上弥漫的都是桂花馥郁的香气，浓郁而典雅。


    当掌握了足够的证据，身体上的示弱那便没有了意义，林念长发披肩，盛妆出席，简朴的原告席上因她落座而显得蓬荜生辉。


    沈恒作为她的代理律师便伴随在她身旁，汪城邑和黄灿灿、林持节等观众在另一侧的角落里观坐。


    说是一场审判，但这场审判就在一间四十平方米的房间里进行，三面设席，原告被告面对面，审判法官位于另一侧，简陋地跟林念设想的完全相反。


    林念作为原告率先到场，她落座后盯着墙上的时钟等待着李丁元的到场，今日她排了三场，第一场的被告是李丁元，第二场的被告是榆林街道派出所，第三场是国土局及其李丁元等人。


    离开庭时间还差五分钟，这时候与其说是紧张，更多的是期待，林念等这一天很久了，她为此做了许许多多的准备，投入的精力和财力都是为了最后的成功。


    黄灿灿面露惊讶地与汪城邑交头接耳，他不理解明明剃了光头的林念怎么几天时间内又长出了茂密的长发。


    汪城邑难言的上下瞅了黄灿灿一眼，啧了一声才回答：“这世上还有假发你不知道？”


    黄灿灿闭嘴了。


    林持节暗中支着的耳朵也落下了，他虽然没有中年脱发的危机，但生发这种秘方他也乐意听一听。


    知道是假发他也没兴趣了，假毛总是自己的毛来的好。


    “让一让。”旁听席来了七八个制服笔挺的笔杆子，一落座就展开一本本记录本做准备。


    黄灿灿和汪城邑扭头去看，一个个胸前别着的都是各家报社的名牌。


    “报社的？”汪城邑皱眉，法庭一般不会安排，林念没有请人过来，那这些人只能是李丁元那头的。


    “你怎么了，这些人有问题？”黄灿灿低声问，他不懂。


    汪城邑望着明显不对的气氛，没有和黄灿灿解释，和庭上望过来的沈恒对视一眼，起身出去。


    林念瞥了一眼那群明显就是别有用心的人请来的新闻记者们，和沈恒小声说着话。


    沈恒仔细听着，对着刚落座的审判长举手示意，“法官大人，新闻媒体工作者在现场记录，会影响本次庭审审判秩序，干扰本次审判活动，请予以退场。”


    审判长没有抬眼，严肃道：“本次审判，公平公正公开，允许新闻媒体工作者到场记录。”


    “是啊，咱做事光明磊落不怕被宣扬到大庭广众之下，林小姐这么硌应报社记者的存在，不会是做了违法的事见不得光吧。”李丁元在审判长话毕后顺势接上，话说完后，人才出现在法庭门口，被推着轮椅缓缓进来。


    林念一看正巧踩着整九点出现的李丁元，和那意有所指的话，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庭审开始，无关人员退场，原告！态度端正，不得藐视法庭。”


    林念咬切齿，他算是知道这三十天内李丁元这老鸡贼干了什么，看着审判长护着李丁元的样子，她就知道这场庭审也公正不到哪里去。


    不过他有准备，她也不是干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