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除旧岁 江陵好不好?

作品:《三寸桃枝

    看着好友凝固的嘴角,萧青崖犹犹豫豫地问:“青青,这信中写了什么呀?”


    “昭昭,婚约解除了。”


    沈知微动了动嘴唇,轻声说着。


    “什么?!”两人异口同声道。


    “我看看,怎么回事呀!”萧青崖夺过信纸,一目十行地看。


    看完又递给裴令仪。


    这回,轮到萧青崖说不出话了。


    眨了眨眼睛,想快速转动脑子,良久,弱弱地问了一句:“这到底是诀别书还是情书啊……我怎么没看懂呢。”说完看向裴令仪,只见对方也摇了摇头。


    “到底是什么意思?前头说遇见青青很幸运后面说青青很好,中间来了句缘分已尽,最后又说不能祝福青青觅得良人。这个谈睢……”


    萧青崖捏着唇肉,紧皱眉头,思索道。


    和裴令仪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心机深重!”


    “你想啊青青,他做出这副情深几许的模样不就是想让你不要忘记他吗?


    可是这缘分已尽又是他自己说的。


    合着好人坏人都让他做了!”萧青崖叉着腰,气鼓鼓道,好像是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更好奇,他怎么看出来你不喜欢他的,”裴令仪挑了挑眉,支起下巴,看着沈知微,


    又添了一把柴,拱火道:“我们与你相识这么久,可都没看出来。”


    “也没有不喜欢啊……”沈知微瘪了瘪嘴,颇有些无语,摸了摸下巴,反抗道:


    “就相处了几天,肯定都是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喜欢的嘛。”


    又小声补充道:“哪有那么多一见钟情……”


    “少不代表没有呀,该不会……”


    萧青崖捂嘴笑着,凑近沈知微,不怀好意地眨眼,说道:“他见过你喜欢那秦三吧?


    哎哟当时那可是天雷勾地火,十匹马都拉不住喂~”


    裴令仪嗤笑出声。


    “你们两个!”


    沈知微一手拍向萧青崖的大腿,引得她一声惊呼后,恶狠狠地控诉道:“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你们俩当时都出的什么歪主意?出师不利,军师无能,还没有跟你俩算账呢!”


    又用手肘戳了戳裴令仪的肩膀,气道:“再说秦三那事都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了,我都快忘了,还要多谢你们替我记着。”


    “应该的应该的!”


    “不必言谢。”


    气愤地瞪了好友一眼,沈知微像是被人抽去了骨头一般,倒在萧青崖身上。


    “欸欸欸,青青簪子戳到我啦!”


    又一个挺身坐了起来,赶紧把话题拉回来,问道:“可是为什么婚约解除呢?他怎么没在信里面交代清楚?”


    这可把三位小姐都给难住了。


    若说是移情转性,倒也不必写出这情深的模样,若是有难言之隐,可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会在已经定亲后才说呢?


    萧青崖一拍大腿,


    “莫非是谈睢发生什么事了!”


    “蹭”地一声站起来,发髻戳到顶盖,发出碰撞的声音,


    “坐下吧别激动~”


    “嗷”一声抱住头,吃痛扶着脑袋缓缓坐下。


    “应当不是吧?他好好地读书能惹到什么人?”沈知微否定了好友的猜测。


    “子安性子极好,怎会与人发生冲突?再者就算发生了什么事,强龙也难压江陵县令这个地头蛇吧?”


    “什么事要用解除婚约来解决?”


    “欸你说莫不是有人想要强嫁谈睢?”


    “嫁他有什么好处?”


    “欸圆圆你这话就不对了,莫非我嫁给谈睢也是要贪图什么好处?”


    “你喜欢他那张脸。”


    “很明显吗?”


    “嗯。”


    “其实他声音也很好听。”


    “谁问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俩这是说的什么话,怎么越扯越远了?我怎么觉得是真的有人要强嫁谈睢呢?”


    “小姐,到了。”


    沈知微嗔了好友一眼,扶了扶摇摇欲坠的步摇,又理了理衣裳,


    “安啦,阿娘已经给谈伯父写信了,到底发生了什么马上就见分晓了。


    我先走了,不必远送。”


    说完起身走出。


    萧青崖按住抽动的嘴角,呵呵笑了一声,刺道:


    “到底谁送了?”


    裴令仪笑了一声,看着萧青崖一副被恶心到的表情,安抚道:“去仙人居,吃浑羊殁忽。”


    闻言,萧青崖眼神一亮,崇拜地看着裴令仪,如仙人降临,双手合十,“好耶!”


    又看向离开的某人,得意洋洋地说:“馋死她!”


    “哎哟,可馋死我了!”混合着少女的轻笑,帘外远远地传来一声答复。


    出了马车,走在路上,身旁经过的丫鬟小厮们都喜气洋洋,笑着给沈知微行礼问安,她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只点点头。


    沈知微抱着汤婆子,心里不断地思索。谈睢定然是遇到了什么事,并且谈氏帮不了他,却又不想与沈氏扯上关系。


    “玉兰,谈睢上一次寄信过来是什么时候?”


    “回小姐,六月二十三日是谈公子最后寄信的日子。”


    六个月没有寄信……还有那个送信的人也奇怪,怎么会让这样的人来送信?


    沈知微觉得头晕脑胀,回到院中沐浴更衣后便在塌上小憩,一觉睡醒竟然才过了半个钟头。


    脑袋清醒了些,便披上狐裘,打开房门,见庭院中的积雪已被扫净,几个婢女正踩着梯子悬挂彩绢灯笼。


    走到花厅门口,深吸一口气,腊梅的幽香混着厨房飘来的肉香,这是岁除特有的气息。


    沈知微拍了拍脸,无论如何,都先将这个除夕好生过了来。


    “青青,来帮我看看祭器可还齐全。”


    兰氏清润的声音从在祠堂传来。她站在祠堂前,发髻又簪上了金翠花钿,更显庄重。而祠堂内,三牲祭品已备齐:蒸得金黄的羊头、烹煮得当的乳猪,还有一条活鲤鱼养在银盆中。


    兰氏正仔细检查着笾豆簠簋这些青铜礼器,身边的丫鬟兰芸正用丝绢擦拭本已锃亮几乎要反光的表面。


    轻笑一声,沈知微走上前按住兰芸的手,说道:“兰姐姐这是擦礼器还是磨镜子呀?休息会吧,已经干净得可以照人啦。”


    兰氏闻言转身看,也笑道:“阿芸你歇歇吧。”兰芸羞红了脸,只得应声退下。


    “阿娘,桃符在哪里呀?我还没有写桃符呢!”


    按照临安风俗,岁除日要更换新的桃符。是以再贪玩的公子小姐也不能忘了这个规矩。


    兰氏朝书房努努嘴:“你阿爹天未亮就起来写了,这会子怕是还在咬文嚼字呢!”


    等旁边的丫鬟将果盘呈上,嗤笑一声,沈知微拿起一颗葡萄塞入口中,义正言辞道:“茵茵,你又在说阿爹坏话!我可要告你一状。”


    “没大没小。”


    兰氏伸手戳了戳女儿鼓起的腮帮子,笑骂道:“你这丫头,有了老子忘了娘了?别以为我不知道有人在外面那是左一个沈老头右一个沈老头地叫着。”


    沈知微哼哼笑着,没有继续吭声。又背着手像官员视察一样,绕着祠堂转一圈,好似没发现什么新奇的东西,又往外走去,


    “行啦我去关照一下沈老头~”


    兰茵笑着摇摇头,又继续忙着手上的事了。


    书房窗前,沈鞅正悬腕运笔,宣纸上墨迹淋漓的“神荼郁垒”四字雄浑有力。他身着浅绯色常服,腰间银銙带在晨光中微微发亮。旁边已摆放好了一副桃符“三阳始布,四序初开”。


    瞧见来人,沈鞅放下笔,


    “青青,你来的正好,瞧瞧为父这字如何?”拿起熟宣,吹干上面的墨汁,递给沈知微。


    “蚕头燕尾,甚好!”点点头,沈知微笑着将宣纸铺好。


    又抽出新的一卷,冲沈鞅挑眉,自信地勾唇一笑,


    “爹爹,女儿也要露一手!你可瞧好啦!”说完又拿出自己惯用的羊毫,浸泡笔尖,醒笔。


    忽闻前院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沈知微停下来,透过雕花窗棂,想要看清来人。


    原是姐夫叶应一手牵着姐姐沈雁一手牵着个红衣小团子走进庭院,旁边的嬷嬷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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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抱着个黄衣小娃娃,四个小厮将礼箱抬进院中。


    父女二人相视一笑,


    “下次再写给你看!”


    说罢走出房门迎接亲人。


    沈雁梳着时兴的倭堕髻,一身蜜合色襦裙外罩着狐腋裘,双颊红润盈透,像是被蜜水浸润过的羊脂玉,眉间青涩犹存,眼波流转却暗含秋波,一颦一笑都彰显着婚后的甜蜜和初为人母的柔和。


    那绯色的小豆丁更引人注目。


    两岁的叶蕤穿着红缎夹袄,像颗熟透的朱果在雪地里轻轻滚动。她乖巧地牵着父亲的手,一双懵懂澄澈的大眼睛一瞬也不眨地看着前面的人。


    看到小姨,便挣脱父亲的手,两只手高高地伸出,腕间的银镯子叮当作响,跌跌撞撞朝祠堂奔来,颈间金锁片也上下晃动着。


    “慢些跑!”


    兰氏急唤,却见叶蕤已扑进怀里,奶声奶气地喊着“外祖母”,惹得兰氏眼眶发红。


    正午时分,府中开始准备驱傩仪式。


    沈鞅命人在中庭设下香案,十二名仆役戴着狰狞的傩面具,手持桃木弓与芦苇箭列队而立。


    叶蕤起初被面具吓到,躲在沈知微的裙后,但看见大人们都没有被吓到,也鼓起了勇气,好奇地探出圆滚滚的头来,露出黝黑的大眼睛。


    “岁除大傩,驱疫迎祥——”鼓乐齐鸣,戴着黄金四目面具的方相氏领头起舞,众人齐声唱诵驱傩词:“甲作食凶,胇胃食虎……”叶蕤竟也学着摇头晃脑,煞是可爱。


    傩仪结束后便是祭祖。祠堂内香烟缭绕,沈鞅领着全家行再拜之礼。


    当诵读到祭文中“子孙昌炽”一句时,叶蕤有模有样地跪下,小胖手相互交叠,很是虔诚地行了大礼,额头“砰”地发出清脆声响。


    大家忍俊不禁,偏偏小团子自己还感受不到,头一直挨着地,兰茵笑道:“好囡囡,把头抬起来吧,先祖们感受到你的诚意了!”这才把头抬起来。


    暮鼓响起时,年夜饭终于备妥。正堂的地龙烧得温热,食案上摆满时令珍馐:古楼子羊肉层层夹着胡麻,金齑玉鲙闪着琥珀光泽,驼峰炙散发着咸香。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道“五生盘”,五种鲜肉拼成梅花状,旁边点缀着雕胡饭与青精饭。


    “囡囡坐这儿!让外祖母好生看看你。”


    兰氏将外孙女安置在特制的矮椅上,小家伙握着银匙,努力舀取雕胡饭,米粒沾了满脸也不在意,尤其喜欢那道冷蟾儿羹,吃完还伸出小舌头将那碗底舔个精光,引得众人开怀。


    宴席上,一家人斟满清酒,挨个说着这一年来发生的趣事,其乐融融。


    撤馔后,一家人又移步暖阁守岁。


    婢女们端上迎年果子:胶牙饧、琥珀饴、荔枝膏等甜食盛在琉璃盘中,叶蕤脱了鞋袜抱着玩具在柔软的毛毯上跑来跑去,叶应抱着儿子轻轻拍着,沈雁斜斜靠在他的身上,举杯和沈知微对饮,兰茵和沈鞅盘腿对弈。


    子时将至,城中佛寺传来几声悠扬的钟鸣。


    沈鞅取出准备好的屠苏酒,按年少长幼之序分饮。趴在兰氏腿上的叶蕤被沈知微哄着尝了一滴,辣得直吐舌头,忙抓了块胶牙饧塞进嘴里。被母亲敲了一下头,沈知微“嘿嘿”一笑,连忙给叶蕤倒了杯乳茶赔罪。


    见兰氏眉头舒展开,又赶忙扯了个话题,


    “欸是不是该换桃符啦?”


    又捧着沈鞅日间写好的桃符,与沈雁一同更换大门旧符。


    新桃木的清香混着雪后空气格外醒神,下人们已在庭院中架好竹竿,挂上一串串爆竹,沈知微和沈雁自告奋勇,各站一边,亲自点燃引线。


    噼啪声震耳欲聋,火光映红了积雪。


    叶蕤被叶应高举过肩,紧紧地抓住父亲的头发,瞪大了双眼,张嘴吃吃地笑着,既怕又爱地看着这绚烂景象。


    沈知微牵着姐姐的手,


    丰年新岁,家人长伴,心里说不出的满足。


    守岁结束后,沈知微回到院中,坐在窗台边,看着天空一会儿黑压压一会一片红光,墙外的幼童劈里啪啦放着鞭炮,商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心中没由来的一阵空旷。


    江陵好不好?


    谈睢,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