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闺中事

作品:《三寸桃枝

    自那日一别后,沈知微再也没有主动与谈睢寄信。倒是谈睢每月必有一封书信,或是交代他做了些什么,或是与她分享族中弟弟妹妹们的趣事。


    “小姐,谈公子再送衣裳首饰来,咱们静梧院都快堆不下啦!”铃兰端着高过她半截身子的衣裳跨入坎口,笑着打趣道。


    “是嘛?我瞧着也不是很多呀,唔,玉兰,你再去打两个新的柜子来,省的铃兰整日说这偌大的静梧院都没她落脚之地。”


    沈知微托腮看着窗外影影绰绰的梧桐树,却听得清亮的声音从院中传来。


    “在等什么呢青青?”


    沈知微偏头看,原来是萧青崖和裴令仪。


    转身斜倚在软枕上,只手撑起太阳穴,等待来人动作。


    却见萧青崖两只手背在身后,前倾着身子,抬起下巴,神秘莫测地眨了眨眼,又转了个身,跳到沈知微面前,


    “莫不是在等这个?”


    从背后伸出一只手吊在沈知微鼻尖,


    “唰”得一声甩出一封信,沈知微伸手接住。


    丫鬟们鱼贯而入,送上水果点心,又识趣地退下,把空间留给她们。


    萧青崖拈来一块点心,小小地咬了一口,看着沈知微手中的那封信,笑着说:“哎呀呀,这谈公子也太黏人了些,青青你说是也不是?”


    裴令仪用扇子挡住嘴角,无声地笑了笑,看到一抹红霞爬上沈知微的脸颊,一言不发,大有看热闹的意思。


    面对好友的打趣,沈知微倒也落落大方,将那信封翻了个面,抬头看向萧青崖,狡黠地弯了眉眼,


    “昭昭,你既这般感兴趣,不若你来读这封信?”


    “婉拒了哈,别羞得我夜半还睁着眼!”萧青崖后仰,挥了挥手。


    心中觉得好笑,按照对好友的了解,沈知微也省的绕弯子,看着二位好友,直截了当地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们俩可是发生什么事啦?”


    裴令仪垂着眼眸,吹走茶面上雪花样的浮沫,浅尝一口,又放下茶盏。见萧青崖红着脖子,支支吾吾得不说话,便幽幽道:


    “有人要和萧青崖成亲。”


    一石激起千层浪。


    红豆卡在上颚,沈知微握着脖颈重重地咳嗽,眼泪喷薄欲出。萧青崖直起身来为好友拍背,嘴里弱弱地争辩道:“也不是要成亲……”


    直到那缠绕的窒息感慢慢散去,沈知微才缓过来。


    在萧青崖和裴令仪身上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环顾一遍,确认好友不是在说笑后,嘴巴一会紧抿一会微张,似有千言万语,最后憋出两个字:


    “白……白櫂?”


    “当然不是啦!”萧青崖恶狠狠地拍了一下沈知微的肩头,瞪大了黑葡萄似的圆眼,惊讶道:“想什么呢青青!”


    正欲反驳,却叫裴令仪又扬声道:“比白櫂更意想不到。”


    这回换做萧青崖咳嗽,又瞪了瞪添油加醋的某圆,制止道:“圆圆你在口出什么狂言!”又坐回自己位置,伸手顺了顺垂落胸前的秀发,两根手指无措的将墨发缠绕,似在回想,又似羞涩,


    “昭昭,你莫要再打谜语了,当心我说出更骇人的名字。”


    “哎呀,我说啦!”


    原来自白櫂那件事后,萧青崖的窗台上便被人放了一封信。


    起初她以为是有人刻意捉弄她,毕竟她素日里虽是言语狂妄了些但行为上还是一个保守的闺阁女子,不曾结识什么蓝颜知己,更不会与什么人有纠葛,便也没管那信,再加上因着白櫂的事,萧青崖还是难受了一段日子,更没有心思想旁的事情,便叫丫鬟将那信扔了。


    谁曾想,那始作俑者更是不厌其烦,居然每天都来放信!


    萧青崖来了心思,将信都存着,要捉住那人。可是那天晚上她等了很久都没有人来,也就闭了会眼。恰逢又刮了大风,萧青崖惊醒,竟碰倒了烛台,将那几十封信都给烧没了。也就歇了心思,蒙了头睡觉去。


    谁曾想,像是气到了那人,隔日那窗台便堆满了信,不知是之前的几倍!


    “啧啧啧,精彩,委实是精彩,不写入画本子真真是可惜了。”


    沈知微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又话锋一转:“所以,你想要抓住那人?”


    萧青崖摇摇头又点点头,


    吞吞吐吐道:“我只是觉得奇怪,但他那几十封信倒也……瞧着像是那一回事。”


    沈知微甩了甩脑袋,百无聊赖地戳戳自己的唇肉,


    “那还不好办?我瞧着那人应当监视了你的院子,你只需在院中假意受伤,等着他来救,不就知道这是何方神圣了?”


    “你当我没试过?我便是在那枯坐一夜莫说是男的便是小鸟也懒得出窝。”萧青崖趴在小几上,无力地纳闷道。


    裴令仪却是又倒了一壶茶,不急不徐道:“若他爱慕你,那也是他惶惶求娶,你担心什么?”


    “要不还是加派点人手,看顾你那院子吧,日日有生人潜入你的院子,还是吓人的紧。”


    “二位大人有理,比起这劳什子的情爱,小的我还是担心娇贵的小命吧~”


    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萧青崖来了兴致,又凑近沈知微,偏头问道:


    “青青,这几日,你都在做些什么呀,怎得不出门呢?”


    “看账本,读书,写字,练琴。”


    “你不用绣嫁衣吗?”


    “我的嫁衣早就准备好了,听我阿姐说用了盘金绣和银线绣,请了十八位绣娘缝制而成的。”说完,沈知微又似是想到了什么,眼尾上扬,轻声道:


    “我也就绣绣荷包了。”


    萧青崖轻笑一声,看着某人红彤彤的脸蛋和含情的眸子,俏皮地扑闪着睫毛,不禁打趣道:“该不会那荷包上头绣了桃花,此刻又恰巧在江陵吧?”


    沈知微惊讶地抬起头,笑道:“好昭昭,你怎得知道?”


    裴令仪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一双水眸嗔了沈知微一眼,淡声调侃道:


    “谁人不知这沈二小姐最好桃花,却也只有一朵桃花?”


    “哎呀呀,沈二小姐,那独树一帜的小桃花是谁呀?”


    沈知微起身,给好友一人塞了块点心,“你们俩就莫要打趣我了,待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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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你们成亲,小心我也这般待你们!”


    萧青崖取下塞入口中的点心,一边小口小口地吃,那腮肉上下鼓动,一边喋喋不休道:“天底下的人又有几个有青青这般好运,心仪之人恰是未婚夫。”


    “心仪吗?我不知道。”沈知微摇起扇子,若有所思道。


    “什么?!”


    萧青崖吓了一跳,直起身子看向沈知微,忍不住惊讶出声。


    “可是,他不是送了你这么多东西,又策马来见你,你还送他酒和荷包,我以为,”萧青崖咽了咽唾沫,声音低下去,有些不确定道:“我以为你们已是两情相悦了。”


    “这是什么意思?


    他与我是未婚夫妻,礼尚往来,相互爱重,不是应当的吗?”沈知微愣了愣,互相送礼怎么就扯到两情相悦了?


    “圆圆不也有未婚夫吗?像圆圆那般……唔”萧青崖低了头思索着,不知怎么描述。


    “老死不相往来。”


    抬头一看,只见裴令仪勾起嘴角,雪眸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萧青崖连忙否定道:“什么老死不相往来,只是说不怎么往来,嗯!”


    沈知微慢慢悠悠地摇着扇子,一边回忆与谈睢相处的点点滴滴,一边柔声道:“子安待我很好,我当然也要待他好,”


    抬手勾起下垂的青丝别到耳后,“我与他才相处不过几日,怎么就谈上爱慕了?”


    又彻底地向后仰去,陷入柔软的锦靠,


    “这世间的未婚夫妻,大多拘于礼数,婚后相见,兴许也只得在内宅后院中了解彼此。届时身上多的是担子,怕是难以了解真正的彼此。


    他想要了解我,也坦诚地剖开自己,我自然是喜闻乐见。所以往来频繁了些也实属正常。至于这感情嘛,若是非要确切地描述,我想应当是婚约契定的责任和对他的一点好感吧?


    子安,确实是一个很好很好的男子。”


    萧青崖咂舌,也就青青这般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姑娘才会不轻易被打动。毕竟,她身边的亲人早已给过她旁人求之不得的好处,又哪里会为这丁点甜言蜜语折腰呢?


    裴令仪看着沈知微,点头肯定道:“如此这般最好,这世间薄情郎多了去了,擦亮眼才是最紧要的。待你嫁去江陵,莫要与我们断了联系,无论何时,若你有难,我们定义不容辞。”


    难得见裴令仪一下子说这么多话,沈知微心下感动,又听见萧青崖张牙舞爪地补充道:


    “是呀是呀,青青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那是自然,再大的魑魅魍魉见了咱们昭昭圆圆还不得吓得屁滚尿流?”


    沈知微笑了笑,偏头看向好友,忍不住侧着身子,嘴上打趣着说。


    “安心啦,莫说我的这桩婚事,待到你俩成亲,我虽在江陵,却也定是要亲自到场为你们添妆的!”


    “青青我才十六,早着呢!”


    萧青崖拍了拍脸,装作害羞道,又眼波流转,探出个圆滚滚的脑袋,俏皮说道:“那颗胡核大的夜明珠我可早就看好啦!青青你可不要吝啬哟~”


    “放心吧昭昭,少不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