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秋寒的脸变得惨白，眼睛圆凸凸地瞪着，脖子伸长绕到他面前，“跟我说说吧，你拿着神像到底要做什么。”


    原本温暖的阳光照在店小二身上冷浸浸的。


    啪嗒！


    店小二的手心冷汗直流，一个没拿稳，神像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猛烈直观的变化让店小二只觉双腿软的跟面条似的，想跑却连挪都挪不动。


    楚秋寒见那神像已碎，便不再吓唬他，直直从他身体里穿过去，回到胡纭姬的体内。


    屋外的动静三人听的一清二楚，胡纭姬只恨自己没长一双透视眼，她真的好想看看楚秋寒是怎么将他吓跑的。


    “只怕吓走了一个，后面还会有第二个，与其躲着不如我们主动出击。”孙香茹说道。


    “我倒是想啊，这不是还打不过嘛，你有什么办法？”胡纭姬看着孙香茹说道。


    孙香茹低下头没再说话，过了好一会才再抬起头来，“要不我们趁村里人祭神的时候偷溜进去吧，说不定能趁乱动手。”


    “你确定不是自投罗网？那些可都是信徒，你应该比我更懂你的那些同乡的心思吧。”


    孙香茹被驳斥，神情悻悻地坐到床上，不敢再言语。


    “顾沧术，你呢，你觉得像玉神像这样的该由我们来处理吗？”胡纭姬转头去看在另一边坐着的顾沧术，他正埋头沉思着什么。


    显然这山神不是纯粹的神灵，祂有欲望，会蛊惑人心，甚至是强抢民女加以迫害。


    可是祂又确实受百姓祭拜，他们相信祂会保佑自己，那些信仰给予祂力量。


    顾沧术开口道：“确实得去山神庙一趟，不过是我一个人去，今晚就去，我想跟祂单独聊聊。”


    “你一个人？那怎么行，我不放心，要不我化作狐狸围脖挂你身上？我要一起去。”


    胡纭姬要跟着顾沧术，哪怕分开一秒她都会感到不安。


    顾沧术能凭借狐狸毛找到她，可她要找到顾沧术却是只能靠鼻子去闻。


    “你不会是想趁机甩开我吧，就因为我咬伤了你？”胡纭姬再次说道，目光死死盯着他那被袖子遮盖的手腕。


    “不是的，那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我怎么会逃，只是怕你跟去会受伤。”顾沧术连忙解释，生怕胡纭姬会因此产生误会。


    “这不是有你吗？我相信你能护住我的。”说着胡纭姬便化作细长狐狸死死缠在他的脖颈上，不容他拒绝。


    孙香茹在旁看的津津有味，这两人的关系似乎比她跟楚秋寒还要复杂。


    顾沧术拿小狐狸没办法，只能任由她缠着，只是脖颈被细细的绒毛蹭的有些痒。


    “那我就在这屋里等你们好了，等事情尘埃落定，还望道长能为我跟秋寒超度亡魂。”


    孙香茹站起身，收起脸上的笑意，郑重地朝二人鞠躬行礼。


    “既然好不容易捡回一条性命，为何不好好活着。”胡纭姬不解道。


    “不，想必你已去过我家了，我不愿嫁与他人，秋寒还在等着我。”


    孙香茹摇摇头，深深地望着胡纭姬的眼睛，她在看她身体里的那个人。


    她们本就约好了的，现在只是多了点小插曲，她不会因此改主意的，希望下辈子她与她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胡纭姬没再劝，她尊重她人的一切选择，只要不伤害到其他人。


    月光像纱雾般将村子轻轻笼罩，顾沧术带着胡纭姬穿行在山林间，暗红的屋檐若隐若现。


    “你这么着急是要找他聊什么。”胡纭姬扭转过头，盯着顾沧术的下巴，好奇地问道。


    “劝祂走正道，不要再被那些欲念影响。”


    “祂会听你的？”


    “你不就是我劝下的，我相信他也可以。”


    那可不一定，胡纭姬将脑袋缩回去，她当初可没有因为那三言两语就放下，只是克制了点。


    很快两人便再次来到山神庙前，‘顾沧术’僵着个脸在门口等着他们。


    胡纭姬越看祂越不顺眼，努力克制才没扑过去抓祂，同样的脸怎么祂带着就那么让狐难受呢。


    “小狐狸，你还是主动回来啦。”祂的目光直直落在胡纭姬的身上，至于真正的顾沧术，已在祂眼中沦为挂件，无关紧要的东西。


    胡纭姬像是有蚂蚁在她的皮肉里钻腾般，想抓又无处下手，难受得很。


    “你还是别开口了，小狐狸你叫着怎么这么难听。”胡纭姬毫不客气地说道。


    “修行讲究徐徐渐进，需先出世再入世，要不然会很容易迷失在人世间的繁华与七情六欲中的。”


    顾沧术遮挡住小狐狸，试图将玉神像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


    什么出世入世的，祂不想听，只觉得顾沧术像在耳边不断飞舞的蚊子，烦！


    暖黄的光照到胡纭姬的身上，钻进她的体内，驱逐里面隐藏的新娘女鬼。


    胡纭姬的四肢顿觉暖洋洋的，微眯着眼朝光源看去，那尊玉神像闪着金光，让人忍不住想要叩拜。


    那张原本令她厌恶的脸变得模糊，纷杂的声音朝她袭来，是人们求神时内心的祈愿。


    “求山神保佑，来年能捕到更多猎物，俺想娶个媳妇。”


    “山神保佑我儿媳能生个大胖小子，延续香火。”


    “山神保佑，我与秋寒能生生世世相伴相守。”


    ……


    眼底是人们弯曲的背脊，不断地叩拜、上香、祈愿，不断不断诉说着对未来的畅想。


    人来又去，渐渐只有山间的生灵相伴，再之后多了几只野鸳鸯，耳边层层叠叠多了更多声音。


    祂的身体被分割开，一缕缕塞进泥里，经过烈火淬炼，端坐在小了许多的供桌上。


    眼底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祂渐渐厌倦了，看到他们身边都有人相伴，竟有些羡慕。


    祂选中了眼前赤忱的姑娘，她既然愿跟一个人生生世世相守，定是耐得住寂寞的，不如跟着祂。


    祂会变换成她心上人的样子，想来她喜欢的不过是这具皮囊。


    没等祂完成计划，一个更合适的人选出现了。


    人的寿命终究是短了些，妖就很合适，模样也更好，更符合祂的喜好。


    “停！”胡纭姬在看到自己的脸后，立马从这诡异的感觉里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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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脱出。


    “我可坐不住，我是狐狸，天生就爱蹦蹦跳跳的，你个石头怕是早就习惯了吧。”


    胡纭姬从顾沧术的身上跳下，活动有些僵硬的手脚，打断玉神像对未来的幻想。


    “等你跟我在一起久了会习惯的，夫唱妇随，世人都是如此。”


    “你怎么知道都是如此，你都没出去看过。”胡纭姬反驳道。


    反正她是不喜束缚的，只有别人跟随她的份。


    “你都没走出过这个村子吧，也没真正进入到人们的生活中，感知他们复杂的情感，你只是在那坐着看着，能有多少领悟。”


    胡纭姬再次驳斥祂那狭隘的观念，她心中的神不该是这样的，她也不要成为这样的。


    冷漠、傲慢，竟学了些不好的东西。


    “那你陪我感悟？我不想再独自待着了。”玉神像伸手朝胡纭姬抓来，想要将她强行留在身边。


    顾沧术用剑打掉祂伸来的手，脸色铁青，真当他是死的吗。


    “他与我有何不同，为何跟着他不跟着我，我也能助你修行。”


    玉神像继续无视顾沧术，他不重要，只看着胡纭姬。


    “一点活人气都没有，不喜欢。”


    一块石头哪有会生气会脸红的臭道士有意思，胡纭姬果断拒绝。


    “我可以学，我学东西很快的，你看我现在不就比刚见面时好多了。”


    “并没有，依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画皮难画骨知面不知心，浮于表面，让狐不适。”


    顾沧术在旁默默点头，并记下胡纭姬每一句话，心里更是止不住的欣喜。


    小狐狸选择了他，她的心底定是喜欢他的。


    那她知道他的心吗？


    “贫道有一计，可助你摆脱现在的困境。”顾沧术再次开口。


    玉神像终于给了顾沧术一个眼神，“说。”


    “放弃你现在拥有的，离开这，走到人群里，去切实地感受他们的喜怒哀乐，没准你能在那找到属于你的情缘。”


    “放弃？”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人们的祭拜既能化作信仰之力成就你，也能困住你，既然觉得不适何不挣脱开，出去看看。”


    “这个好，这个我可以帮你。”胡纭姬跃跃欲试，已窜到庙里的神像上，用力踢踹。


    等到三月初三人们涌到山神庙里祭拜神灵时，发现庙里的神像竟不知所踪。


    捏瓷人所制的瓷人个个爆裂开，成为再普通不过的瓦砾。


    “哎？女鬼楚秋寒呢，你不会把她给超度了吧。”


    解决完玉神像，胡纭姬想起被祂逼出体外的楚秋寒来，客栈里可还有人等着她呢。


    “她刚刚一直在你头顶的树上看戏，在确认神像构不成威胁后就走了，你没闻出来？”


    “这里气味太杂了，而且她是那种甜腻的香味，在这就更不易察觉了。”


    胡纭姬说完又窜回到顾沧术的身上，蜷缩在他的脖颈处昏昏欲睡。


    “小狐狸，那我身上是什么味道。”


    “好吃。”胡纭姬迷迷糊糊说了句，彻底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