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了。眼前是挂着帷幔，桐木制成的天花板，明月缓了很久，才慢慢看清帷幔上的符篆，是聚灵的符篆。


    不知是没睡醒，还是确实被雷劈坏了脑子，以往一眼能辨识的东西，现在单是看清，都觉得费力。明月只感觉浑身像灌了铁似的沉重，正准备起身时，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的皮肤，都敷满了黏糊糊的药剂。


    想也不用想，这么怪异的医疗方式，必然是出自丁小晴的手笔。当年丁小晴入宗门时，不少同辈都劝她，应该去百草门，不应该在青云宗。可不知道凌云真人那老家伙，灌了什么迷魂汤给她，丁小晴说什么，都要留在师门。


    别看丁小晴她大脑像被丹毒给毒坏了似的，炼丹用药是真有那么点本事。明月检查了一下，仅仅是过了一晚上，身上的外伤，已经痊愈的七七八八了，剩下破损的经脉，恐怕就不是一时半会儿好的了的。


    “师姐，您算睡得香，全宗门上上下下，忙了一宿……”


    事实上，对于修行人而言，睡眠并没有那么重要，熬一宿根本不算什么。明月侧过头，看见瘫倒在椅子上的丁小晴，上下打量了一番。


    “你胆子也是够大的，离天劫那么近，还好没受伤……”


    “那当然了，我提前准备了五十多张避雷符呢。”说到这，丁小晴像是被提醒了什么。“师姐你才胆子够大呢，闯天劫连张避雷符都不带！”


    明月累的不知道怎么讲，索性闭上了嘴。


    “倒是那小子也够命大的，不知身上装了什么法宝，竟然没劈死他。”


    “你都不知道，昨晚从他那里，没收上缴的宝物，比宗门公羊长老掌管的，炼器房的法宝都多。”


    “听说外门弟子里的纨绔少爷们，都会出材料请那小子帮忙炼器，甚至还瞒着外门长老，帮那小子在寝舍弄了个上品炼器炉。”


    宗门里的炼器房，主要是归长老及内门弟子使用的，炼器这门手艺，比炼丹危险的多，不具备相应资格的外门弟子，想使用宗门内的炼器炉，确实困难。


    “我还真忘了，炼器到了某种程度，也会招致天劫……”回想起昨晚那个病美人，明月忍不住问到。“能炼出上品神器，那小子到底什么来头？”


    “这谁知道，说到这个也是神了，那小子是先天五灵根，锻体2层的修为，不说他怎么有能力炼的器，都不知道他是怎么通过的入门测试。看起来举锤都费劲……”


    明月微微皱眉，明白了丁小晴那句“竟然没劈死他”的感慨。


    灵根是一个修士修炼的基础，是随出生就有的天赋，灵根越少，修炼速度就越快。明月只有一个灵根，就是火灵根，这也是她可以早早突破至筑基期的原因。丁小晴则是土木双灵根，这就意味着她需要花费两倍的时间精力，才能到明月现在的位置。


    先天五灵根，基本和凡人无异，即使付出大量的时间代价，也未必会有成果，鲜少会有人在这样的条件下，坚持选择修行这条路。


    “……公羊长老他们压根不信是这小子炼的器，正在广场审问他呢，怀疑他是不是偷藏了魔修。”


    丁小晴是个话多的姑娘，嘴里絮絮叨叨的同时，手上功夫也没有停。“外敷的草药可以洗掉了，这是治疗你经脉的药，你把它喝了。”


    明月清秀的五官挤成一团，企图用法令纹来拒绝眼前这碗浆糊。“你们药修不是炼丹的吗，这玩意一看就带毒，我不喝。”


    “你还好意思说，我的鼎都被劈坏了，怎么给你炼丹！不想喝你就等着经脉自己恢复吧，你现在受损的经脉聚不起灵力，十天半个月你都用不了法力。”


    确实如丁小晴所言，明月能感受到丹田内的灵力，正缓缓的消散，这一遭雷击折去的修为，需要花半个月的时间，才能修炼回之前的状态。


    想到这，明月不禁有些后悔，昨晚卖命搭救这陌生病小子的事，她喜欢能做事的弟子，反感惹事的弟子，搞不好昨晚那小子还有点克她，既然没死，最好就别让她再遇见这小子第二面。


    “真倒霉……”


    ……


    “清风，你可知错。”


    青云宗依山而建，楼阁也如群山万壑，从低到高，错落有致。靠近山路的，就是宗门内最大的广场，圆如玉盘，地上钻刻着看不透作用的符文。以往宗门比武，练武，招生，都是在这处地方进行。劫云散开后，天气也不见晴朗，薄薄的雾气弥漫在广场上，平添了一份凉意。


    掌门同几个长老位处“玉盘”之外，广场上除了群围观的弟子，正中央还跪了一个清瘦的少年。


    公羊长老一手持拂尘，一手捻着胡须，围着清风缓缓踱步。


    “私自炼器为一罪，私自设置炼炉为一罪，招致天劫为一罪，私藏魔修，更是罪加一等……你究竟是要自己坦白从宽，还是非要让我们把你送去刑罚司，审审才是！”


    公羊长老修的是内力功法，出手不见血，伤的都是人的神智魂魄。


    清风身上本就有伤，抗不了长老内力的威压，几乎是咬唇强忍着，才勉强保留几分清醒来对付问话。


    “……没有，弟子没有私藏魔修。”


    “哼，难怪近日宗门内，总能感受到魔修若有若无的气息。你若没有私藏魔修……难道你想说，你比那魔修更厉害？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让整个外门弟子，都陪你送葬！”


    “弟子知错，弟子甘愿受罚……但弟子绝无私藏魔修！呃……”


    锻体期的修为，在金丹期前，宛若蝼蚁，轻易就被碾的痛不欲生，清风实在忍不住，一口鲜血吐在地上。


    “收手吧，公羊长老，好不容易捡一条命的弟子，你要直接在这儿杀了他吗。”掌门云霆真人终是叹了口气，制止了这场闹剧。


    “仙魔大战刚结束不久，魔修一事仙盟已派人来调查，他日自会水落石出。”


    “掌门所言极是。”公羊长老俯身抱拳，面露难色。“可是这……”


    “可是你监管失职，防危不当，自然也当领罚。涧石溪重建的花销，就从你的俸禄里扣。”


    “……是。”


    公羊长老负责外门弟子活动的区域，是掌管外门弟子起居，练习的主要负责人。


    “至于弟子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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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云霆真人话锋一转，环视了一圈身边的长老。


    “……作为天劫亲历者，目前就暂且相信，法宝确实是你……亲自炼器而成。”


    “可是你要知道，若不是有你师姐出手相救，就算你炼成何等神器，你的天赋依然无用，该当死罪！”


    “罚你打扫炼器房，十年载不许间断，同时这十年的俸禄尽数上交，还有什么异议吗？”


    最后一句话看似在同清风讲，云霆真人的目光，却是落在众长老身上。


    长老们各有各的表情，唯一相同的，就是清一色的疲惫。从仙盟一遍遍的调查，筹备青云镇市集……再到为这次的天劫事件善后……


    所有人的共同心声，就是：


    俸禄，不是那么好赚的！


    “弟子没有异议……”


    清风低着头，凌乱的发丝遮住了脸，看不出什么表情。他没有明月幸运，第一时间得到药物治疗，身上的外伤只是止住了血，仍在隐隐作痛。


    “对于清风弟子的处置，老夫尚有一计……”凌云真人上了年纪的烟嗓，令众人侧目。“若没记错，此弟子入宗门历练，也有数十年之载，其修为却仍处于入门阶段……”


    “掌门，据老夫所知，此弟子向来勤勉，炼器也是为了勤工俭学，其家中无父无母，更无兄弟姐妹之亲……清风虽在修行一事上并无天赋，如此年纪修为，能有一番炼器的造化，也实属难得。”


    “作为弟子，他目前更需要的是有人能对他的能力，加以教导，对他的行为，加以引导……”


    “不如就将这弟子，托付给晚辈如何。”


    凌云真人是岁暮将晚之时，才突破的修为瓶颈，也是最后一个担任青云宗长老一职。即使他外貌老态龙钟，也改变不了他才是晚辈的事实。


    “不妥，清风虽有炼器天赋，但归根结底，青云宗核心教义，还是以修士的修为为重，要他成为内门弟子，着实不够格，也不合规矩……”


    “非也，老夫所谓的教导，并非意指为入我门下，一来，老夫有个空闲的炼器房未打理，扣除俸禄后，清风弟子需要一个合适的勤工俭学的机会……”


    “二来，老夫弟子明月，勤奋刻苦，品行端正，善为人师……清风弟子正是因无人引导，才犯下大错，不如就以明月师姐为榜样，让老夫弟子来监管他的所作所为，免得再酿祸根。”


    听到明月的名字，清风怔怔的抬头望了一眼。


    云霆真人没有发表意见，再一次环视一圈众人的表情。


    “确实，经此一事，清风是该列入监管的重点对象。这次的事件，也多亏了明月及时把控……”


    “明月弟子办事，确实令人放心。”


    长老们几乎没多思索，就认可了凌云真人的这份提议。于是云霆真人也慎重的点点头。


    “那就这么办吧，弟子清风，允许你跟随凌云真人勤工俭学，但是外门弟子的课业，一个都不许落下……三年后宗门大比，修为若还是无长进，便自己收拾铺盖，滚出宗门罢。”


    “是，弟子知晓，定不负掌门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