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南端，他站在她的身前，俯视着冥渊深处。


    冥渊犹如野兽张开血盆大口，阴森可怖，却又不得不前往。


    万俟肆拉起她的手，奔雷铃出现在他后背，护送两人缓缓落至冥渊底部。


    “咔嚓”一声，虞和翊顺着声音垂头看去，是她不小心踩断一根枯骨所发出。


    她手心燃起焰火，将四周点亮。


    遍地尸骸，没有一丝活人气息。


    亦没有一丝生机。


    他道：“你要抓紧，别和我走散。”


    “应该是你抓紧我才是。”


    他们的确也看见了所谓沉睡的“古尸”。


    应是死于百年之前，不知什么缘故，死后尸首竟诞生出此等怨气，使得无一人敢前来于此。


    尸首身上大面积腐烂，腐肉散发出刺鼻的腥臭味。


    却也奇怪，经过百年的时间，虽有腐烂，却依旧保持着人形。


    那面镜子就在古尸身后，青霜魄在她眉心处发热：“主人，拿仙骨开启镜子，莫要将那古尸吵醒。”它的声音出现在她脑海中。


    她挣开万俟肆的手，从袖中取出半块仙骨，屏息走到古尸旁。


    强忍着它身上所散发出的腐臭味，在仙骨接触到往生镜时，镜面倏然亮起，产生一阵巨大的吸力。


    吸力唤醒沉睡的古尸，它一掌拍向眼前少女，她只得就地一滚，躲开攻击。


    它不动还好，这一动，身上的腐肉扑簌簌掉落，露出枯骨。


    虞和翊心中猜测，若它的腐肉尽数掉落，就和地上这堆枯骨别无两样。


    的确如此，经过刚刚那一掌之后，它便不再轻举妄动，只是虎视眈眈看着身前两人。


    万俟肆拍掉她发丝上沾染的碎土，开口道：“你觉不觉得它似曾相识？”


    “什么意思？”她迟疑片刻，瞬间恍然大悟，“之前出现在玉泉宗的邪离？！”


    古尸看清她的脸后，发出“呜呜”的嚎叫声，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无法开口。


    而后它小幅度抬手指了指她，又指了指往身镜，最后再指向自己。


    虞和翊不解：“它这是什么意思？”


    万俟肆思索后沉声道：“它是想让你通过这面镜子，知道它要说的话？”


    古尸点头。


    她左手攥着万俟肆，右手抓着青霜魄，小心翼翼朝它靠近。


    若它没撒谎，就能顺利进入镜中；若它撒谎，她好歹也有应对的能力。


    往生镜成功将两人吸入其中，青霜魄提醒道：“由于仙骨先入镜中，往生镜率先照应你们的因果，其次才是那具古尸。”


    两人只觉天旋地转，头晕目眩，而后失去了意识。


    -


    “由太炎宗虞和翊、万俟肆率领两名弟子，下凡游历，以渡苍生！”


    无数弟子争夺能同他们二人一起游历的机会，只因他们二人天纵奇才、天赋异禀，是太炎宗无数弟子追捧的对象。


    最终她挑选了一位幼年玩伴，以及那人的弟弟。


    便是戚首初与戚息知。


    四人组成救世小队，由她担任队长，年纪轻轻行走于世间，捉妖除魔保护黎明百姓，无人见了不夸他们一声年少有为。


    入世多年，他们帮过农民驱赶偷吃庄稼的小妖，亦灭过小镇上危害百姓的邪魔。


    不只是在凡人遇险时他们出手搭救，若是碰见身上并无恶果的妖魔惨遭追杀，她也会伸出援手，救下它们。


    她的行为引得戚息知的不满。


    他说：“妖魔生性本恶，死了才叫大快人心，为何要救它？”


    她却说：“六界生灵，皆有存在的道理。无论是人、神、鬼、妖或魔，都是天道的产物，不可肆意滥杀。”


    本以为她是一意孤行，没想到万俟肆认可她的说法，就连他的兄长戚首初也不赞同他的话。


    他便当是这群人吃饱了闲的，没事找事。


    虞和翊生得漂亮，尤其是她提剑时的模样，将他深深吸引。


    下凡游历满三年时，他特地去商铺中买了一束花，向她告白。


    他认为，待他们二人成为道侣，定是这世间最为般配的一对，旁人羡慕，风光无限。


    她却拒绝了他送来的花。


    她说：“我心已有所属，希望你专心修炼，莫要起旁的心思。”


    虞和翊说得对，身为仙族的确应该专注于修行，他以为她只是一心放在修行上，才拒绝了他。


    没想到的事，他却在玉清山脚的树林里，看见她和另一个人相拥。


    那人手里甚至连花都没捧，只是声调懒散的问她：


    “喂，要不要做我的道侣？”


    “正有此意。”


    戚息知站在远处的树后，快要将后槽牙咬碎。


    凭什么他得不到的东西，万俟肆却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就连修行亦是如此，他苦苦修行多年，依然比不上万俟肆所谓的“天赋异禀”。


    游历满三年零五月时，他们准备回宗了。


    途径一处山洞时，见其中堆满了金银财宝，甚至还有仙界珍贵的仙丹法宝，戚息知眼红得走不动道。


    万俟肆提醒道：“小心有诈。”


    他看着挡在身前那人不仅手中握着的银剑为上等法器，就连腰间所佩戴着的铃铛，也是经过足足九九八十一天日夜用灵力浇灌所成的法器。


    更何况，那还是她亲手送给他的。


    他们不慕名利，不爱慕虚荣，那是应为他们已经有了比山洞中更好的东西，所以不稀罕。


    那他呢？


    游历三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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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得一直都是把平平无奇的破剑。


    戚息知执意想进山洞，万俟肆也懒得阻拦，只是说了句后果自负。


    倒是戚首初抓着他的胳膊，不让他进去。


    兄弟两人拉扯之间，虞和翊却踏进山洞，万俟肆跟上之后，剩下两人才停止动作，跟了进来。


    山洞角落蜷缩着一只小妖，已经奄奄一息，只剩最后一口气。


    她指尖轻点在它额头，发现这妖身上并无恶果，只是起了贪念才进到山洞之中。


    她决定救它。


    戚息知瞪大双眼，拦在她身前问：“你疯了？”


    “没疯，我要救它。”


    那妖说，山洞中堆满的珍宝，是一位冥界男鬼留下的彩礼。外人若是碰了，便要成为它的“新娘”，再也无法踏出山洞半步，只能留下供他享乐。


    闻言，戚家兄弟拍拍胸脯，想着还好没让戚息知进来拿。


    虞和翊抬脚踹开这些珍宝，强行引来男鬼。


    男鬼身上恶果重重，想必是借此山洞与珍宝引诱无辜者前来后将其杀死。


    她和万俟肆双双出剑，将男鬼就地斩杀。


    它死后，山洞口的禁制解除，那只无辜的小妖也可以离开这里了。


    忽然间，九霄之上云层翻涌，随后裂开一道缝隙，有万丈霞光倾斜而出。


    在霞光的照耀下，两人的身躯寸寸碎裂，又重新组成新的身躯。


    戚首初惊讶道：“这是……”


    ——神躯。


    她手中的佩剑随着她一同飞升成神剑，而万俟肆手中的银剑却并无变化，他选择带着腰间的小铃铛飞升。


    得了机缘的铃铛瞬间膨胀，神力澎湃，伴有重重雷电，被赐名为奔雷铃。


    他额间浮现出淡淡的神月印记，是为银赤，而她眉心是青莲神印，则为泷青。


    人间游历三年多的时间，他们二人所作所为被黎明百姓看在眼里，心怀仁爱之人，最终飞升成神。


    是世间唯二，由仙族飞升成神的案例。


    他们去了九重天，只有戚息知和戚首初二人回到太炎宗。


    宗门之人皆以他们为骄傲，为榜样，戚首初也认为这是他们二人惩恶扬善应得的造化。


    戚息知却吼道：“凭什么一起下凡游历，飞升成神的只有他们，没有他？为什么同样的相处，她喜欢的是万俟肆，也不是他？”


    他的问题，戚首初给不了答案。


    虞和翊常常从九重天来到太炎宗，传授二人功法，甚至是神技琉璃真火。


    一同下凡的经历她从没忘记，在她心中，救世小队的成员不会因为身份而变质。


    然而在上神泷青和银赤二人力量更上一层楼，能够联手使出双凰神技，世间再无人能敌时。


    天道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