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他们的到来，安禅道长似乎没感觉到意外。


    他笑眯眯的答应她的要求，将抱秋安置在客堂住下。


    虞和翊随口问道：“不知静虚道长现在情况如何了？”


    “静虚已经醒了，只是身子虚弱，尚在调养中，不宜打扰。”


    “好生修养吧，我和师兄们还有事，便不打扰了。抱秋这段日子就麻烦您了，等她自己找个工坊做手工伙计，赚些银子便可离开。”


    “三位仙长慢走。”


    安禅道长目送三人离去，脸上笑容才慢慢淡下来，他拄着拐杖，缓缓走进永安寺。


    沈府一事事关魔族，魔族这般肆意妄为，他们不查怕是不行了。


    “会不会是血魔和煞魔？他们上次便千方百计想废你修为，指不定这次也是它们的阴谋。”


    虞和翊眼中闪过诧异，她提议道：“不知沈府又和魔族有什么关系，不如我们去一趟魔域？”


    “不可！”两人毫不犹豫的阻止。


    “魔域危机重重，更何况魔头也在其中，这说不定是魔头的主意。我们贸然进入魔域，凶险万分。”


    “更何况有人连剑都拿不起。”万俟肆眉梢挑起，语气恶劣。


    她反驳：“说得好像你很厉害似的。上次跟血魔煞魔打起来，还不是落于下风？”


    弥修耐心劝道：“小师妹，总之我们万万不能去魔域，否则就是活人进去，死人出来。”


    “在师兄们眼里，魔域这么恐怖？”她眼神微微错愕，眼底露出不解。


    “有幸去过一次，若非被人相救，早已死无葬身之地。虽然那时我的灵力不强，但魔域变数太多，并且魔头已经出世。”万俟肆破天荒回答了她的问题。


    “我与魔头，血海深仇。”


    他一改先前恶劣的样子，神色认真，一字一句突出这句话。


    虞和翊心中疑惑。


    自己上位这么久，从未招惹过仙族，何时多了他这个仇人？


    还是血海深仇？


    她还想继续问下去，但他却不肯说了。


    弥修在沈府附近找了一家客栈，三人入住。


    直到入睡前，她还在思索万俟肆说过的话，直到睡着都没想到原因。


    魔族睡眠很浅，从不做梦，但或许是因为这具身体并非魔躯。


    她睡得很沉，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让她眉头紧蹙，面色苍白，拳头无意识地攥紧，将被子拧出褶皱。


    一位男子伤痕累累，倒在地上。


    身穿青蓝色长裙的女子，手持一柄青色长剑，挡在他身前。


    她剑指天空，语气凌厉：“为何伤他？”


    女子回眸瞬间，虞和翊眯起眼，却仍然看不清她的脸。


    太模糊了。


    但远远望去，她身姿婀娜，气质清冷，让人不敢生出任何亵渎之心。


    神力聚集在她身侧，这女子似乎是一位上神。


    放眼如今的仙界，修为最高的乃十二位宗主，他们费尽心思，却无一飞升成神。


    可想而知修炼成神有多艰难。


    从百年前最后一位上神陨落，世间再无神明。


    女子护在身后的人，满身血污。


    男子努力抓住地上被鲜血染红的剑，却连握起它的力气都没有。


    他神力溃散，命悬一线。


    无数仙族站在女子对面，手中的法器纷纷指着他的方向，似乎是他引起了众怒。


    女子喝道：“天道！”


    “今日他必须死，否则你即使身为上神，也承受不起苍生的怒火。”


    回应她的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


    纵使这样，她仍然站在他身前，一步未挪。


    男子吃力地开口，不知和她说了些什么。


    虞和翊睫毛剧烈颤动，却听不清他说出的话，她死死盯着他翕动的嘴唇，还是没能猜出来。


    “天道！他犯了什么错，要让他成为世人的剑下亡魂？！”


    “因为他该死！”


    铺天盖地的攻击朝她袭来，她却只能抵挡，不能还手。


    因为神爱世人。


    “狗屁！因为神爱世人，便必须承受世人带来的伤害吗？”女子身为上神，即使以一敌百，也能撑在他身前，一步不退。


    可进攻的人远远不止百人。


    有千人、万人朝她发起进攻。


    人们心知肚明，这位上神绝不会出手伤害他们，她挡在他身前，和靶子没有区别。


    更有甚者窜到她的身后，将手中的剑重重刺入她的后背。


    她猛地吐出鲜血，单手撑着半跪在地上，目光骤冷。


    周围的神力形成一个天然保护罩，把两人隔绝在里面。


    神躯是极难被伤到的，可那人一剑落下，轻而易举刺穿她的肩胛。


    可想而知，是有了天道的帮助。


    男子连握剑的力气也没有，指尖颤颤巍巍触碰到女子背后的伤口。


    伤口殷殷流血。


    血液滚烫，刺痛他的心脏。


    他嘴唇颤抖，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头，吐出两个字：“疼吗……”


    结界外的攻击还在继续，女子显然撑不了太久。


    虞和翊看着血流成河地场景，无声开口：“为何人人恭维的上神，会落得如此下场？”


    她一看就是心系苍生之人，若非如此，面对世人的挑衅，早就将他们杀个精光。


    可她宁愿一次次承受攻击，也不肯还手一次。


    因为她知道，神力强大蛮狠，世人扛不住她的一击。


    为何天道要如此对待她？


    她和这位男子究竟做错了什么？


    上神被自己所爱的世人围攻，天道却在一旁袖手旁观。


    何为天道？


    天道是天地间的法则，可天道竟默许世人对他们的所作所为。


    “天道不公！”女子喊出那个答案。


    梦中场景毫无征兆地崩塌，虞和翊只看见天地失衡。


    周围出现无数的裂缝，她身处其中，摇摇欲坠。


    漫漫长夜笼罩着自己，不见持剑的女子，不见濒死的男子，亦不见咄咄逼人的仙族。


    她掌心渗出冷汗，失神地看着这副情形。


    无数恐慌、不安涌上心头。


    陷在黑暗之中，她无助地伸出手，想抓住些什么。


    可周围空空荡荡，无论她怎么挥手，都触碰不到任何东西。


    一滴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流下。


    屋里的人见状，皱起眉头，俯身扣住她的胳膊。


    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她死死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在他皮肤上映出淡淡的月牙印。


    梦境中，她终于抓住一抹亮光。


    “虞和翊，谋杀师兄吗？”万俟肆想抽出手腕，无奈她抓得太紧。


    少女骤然睁眼，触电似的收回手。


    她的呼吸逐渐平复下来，指尖划过脸颊，触感冰凉。


    看着指尖上的泪珠，她眼神凝固几秒。


    眼前少女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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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色苍白，醒来时满眼的恐惧和无助，是他未曾见过的虞和翊。


    “你做噩梦了？”


    她抬起手背，擦掉脸颊上的泪水，眼底的恐惧无助也一瞬即逝。


    “师兄擅自跑来我的房间，是想耍流氓吗？”


    万俟肆“唰”地起身，面无表情的与她拉开距离：“虞和翊，你有病？”


    “谁让你进我房间的，信不信我告诉师傅你欺负我？”


    “好心喂了狗。”他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丢下这句话后，夺门而出。


    等他走后，她才看见屋中还有一人。


    “小师妹，我们在门口喊你半天了，你一声不吭，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才进来看看的。既然没事，我也先出去了。”


    弥修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开口。


    虞和翊呆坐在榻上，回想着那个梦境。


    梦境过于真实，她在梦中的恐惧、无助直到梦醒后依然还在。


    那股恐惧无助之感，比她幼时经历的还要深。


    梦中的女子究竟经历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直到万俟肆敲门，她才晃了晃神，收回思绪。


    他语气不耐：“你到底还要睡多久？”


    她应了一声，迅速穿好衣裳出门。


    他们今日要溜进沈府，带走沈煦。


    对幕后之人而言，沈煦绝对是个变数，原先沈御留住了他，如今沈御已死，沈煦的性命难保。


    带走沈煦，或许能从中得到些线索。


    如今的沈府已经面目全非。


    自沈御一死，沈家的下人逃的逃，跑的跑，把府中值钱的东西都抢走了。


    沈夫人日日在北院号啕大哭，徐氏尚未出生的孩子也成了累赘。


    延东大街小巷无人不知，有三个江湖骗子混进沈府，谋害沈御性命。


    平日里与沈夫人交好的几位夫人嘴上说着同情沈家遭遇，却也纷纷避之不及。


    沈府嫡女沈芸不再风光，而是躲在沈府不肯露面，成了穷困潦倒的丧父之女。


    沈府大门是走不了了，三人只好翻墙进府。


    正好撞见一个小厮撞倒沈芸，硬生生扯下她腕间的玉镯。


    沈芸猝不及防被撞倒，重重摔向身后的水缸。


    虞和翊手腕翻转，释放出一股柔和的灵力护住沈芸头部。


    而后拦在小厮面前，一拳挥去。


    小厮摔倒在地，见对方人多势众，连忙扔下玉镯逃走了。


    “别撞傻了。”她捡起地上的玉镯，递给沈芸。


    沈芸呼吸一滞，手指下意识攥紧衣角，看向他们的目光包含愤怒：“你们几个杀人犯，现在还敢来沈府？我阿娘已经报官了，你们等着蹲大牢吧！”


    “接着呀，沈小姐，你的玉镯。”


    见对方一动不动，她扬了扬举在空中的玉镯，提醒道。


    沈芸眼圈一红，泪水从眼眶流出。


    她狠狠接过虞和翊手中的玉镯，语气哽咽：“用不着你假惺惺！拜你们所赐，我已经不是大小姐了！”


    就连她看向万俟肆的眼神，也充满失望。


    “沈芸，无论你信或不信，沈大人的死都与我们无关，我们没有理由杀他。但事已至此，伤心是没用的，你还是要振作起来。”虞和翊闻言软语道。


    万俟肆眼中没有一点波澜：“相信沈小姐是个聪明人，沈府上上下下都知道我们的到来，若这种情况下还光明正大地行凶——”


    “除了蠢，我想不到有第二种人会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