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栎手撑着膝盖，语气震惊：“你不是死了吗？”


    虞和翊眉梢微挑，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笑。


    原来她不在的这几天，大家都以为她死了。


    没等她回答，关栎重重关上屋门，又把她身旁的窗户关上。


    刹那间，屋内陷入一片漆黑。


    她压低声音：“虞和翊，不管你死没死，反正别害我。”


    见她战战兢兢的样子，虞和翊忍不住问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玉泉宗的人全部消失了？”


    “什么消失，那是都躲起来了。”


    关栎将耳朵凑近窗户，确认外面没有声音后，才松了口气。


    “邪离从前最多伤人，这几天跟疯了一样，忽然开始到处抓人，已经有好几个玉泉弟子惨遭毒手了。大家都躲在北楼阁中，一般不会乱走。”


    她不悦地瞥了眼对方：“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害我白高兴一场。”


    “我死了你就这么高兴？”虞和翊拧眉，“那你为什么来这里？”


    “当然是邪离突然出现在北楼阁里四处抓人，不跑难道留着等死啊？”


    关栎话锋一转：“你为什么在这？”


    “自然也是为了逃命。”


    按照关栎所言，邪离应该是从她拿到灵叶后没多久才袭击北楼阁，屋外已不似刚刚那般安静。


    邪离忽然躁动抓人，莫非与她救走祁昇有关？


    祁昇体内含有仙骨，被玉泉宗主强迫守着秘境，难道是因为祁昇的离开，邪离认为有机可乘？


    屋外脚步声凌乱，夹杂着惊天动地的哭喊声。


    以及，邪离的咆哮声。


    “虞和翊，你最好别连累我，否则我要你好看！”关栎打开衣柜，钻进去藏了起来。


    虞和翊将窗推开一条缝，眯眼观察着屋外的情况。


    邪离飘至空中，身躯膨胀至原来的三倍，密密麻麻的血泡鼓胀在它身上，有些已经破裂，流出腥臭的黑血。


    它的嘴角裂到耳根，獠牙尖利，参差不齐。


    万俟肆单膝跪地，身形摇摇欲坠，仅靠手中银剑插入地面支撑。


    他衣衫破碎，浑身是伤。


    面对着邪离，他咬牙撑起身子，剑尖颤抖，指向对方。


    他身后的人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逃离。


    所有人都希望万俟肆能多撑一会，这样他们生的希望便多了一分，却没有人希望他能够安然无恙。


    它身上的脓血腐蚀掉山谷中所有植物，地面露出难看的土壤，毫无生机。


    万俟肆唇角掀起一抹讽刺的弧度：“要么你杀了我，要么把那两个蠢货还回来。”


    邪离一爪挠来，震飞他手中银剑。


    他单手撑地，“噗”的吐出一口鲜血。


    它忽然停下手中的攻击，偏头看向一棵大树，树后的人呼吸一滞，从脚底升起一阵寒意。


    大树被它连根拔起，陈艳艳僵在原地，连逃跑也忘了。


    刘仄早已带着胡式微跑得远远的，哪里顾得上她？


    冷汗浸湿她的后背，万俟肆半跪在不远处，无能为力地垂下头，不去看她的眼睛。


    陈艳艳哆嗦着，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所有人放弃了。


    她闭上眼，绝望地等待死亡来临。


    但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来。


    她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贫瘠的土地忽然生出一抹绿色。


    窗棂被虞和翊撞开，碎木四射飞溅。


    她足尖轻点，跃至屋檐，抬眸看着邪离张牙舞爪。


    “师兄，我不是说要用‘生机’对付它吗？”


    “你怎么在这？”万俟肆咬牙，”除了你，还有谁会这种没用的咒术？”


    身上灵力涌动，她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一棵翠绿的树苗破土而出，瞬间长成参天巨树，散发出绿色的光芒。


    这是她向仙骨所借的灵力，一半用于施咒，而另一半——


    面对邪离攻击，她就地一滚，捡起银剑交还给万俟肆，并将另一半灵力传给他。


    “师兄，靠你了！”


    灵力涌进他身体，愈合部分伤口。


    在灵力的支撑下，他握紧剑柄，借力起身。


    邪离被“生机”所困，身上血泡尽数掉落，发出不甘的咆哮。


    万俟肆提剑纵身跃起，银剑一抖，剑光疾起，剑意破空而出。


    在邪离惊骇嘶吼中，银剑精准斩向它的脖颈。


    春生咒带来的‘生机’将它束缚。


    寒光闪过，邪离轰然倒地，溅出的黑血将地面腐蚀出一个洞。


    他站在她身前，挽了个漂亮的剑花。


    替她挡下溅来的黑血。


    终于结束了。


    万俟肆紧绷的脊背骤然松弛，他随意抹掉脸上的血污。


    “二师兄呢？”


    “在它老巢。”


    陈艳艳眼圈通红，扯住她的衣角：“所有人都放弃了我，除了你，你……你又救了我一命，我欠你个人情……”


    邪离已死，祁昇被救出，秘境的第一把钥匙已经得手。


    她眼尾弯起，笑意盈盈。


    但她忘了一件事。


    等到颈窝传来冰凉的触感时，她的笑僵在脸上。


    与以往不同，这次不是银剑抵在脖颈，而是他毫无温度的手指。


    他冷笑着质问：“虞和翊，还没问你是从哪冒出来的。”


    “师兄，没有这样对救命恩人的。”


    她还没来得及解释，跌进了一个带着汗味的怀抱中。


    瞿阳哭喊着冲上来抱住她：“阿翊！”


    她眉头一皱，往他腹部猛踹一脚。


    “阿翊！你忘了我们的海誓山盟了吗？！”


    “滚开，我不认识你。”


    不顾他的哭喊，她串掇万俟肆找到弥修要紧。


    “虞和翊，几日未见你，已经跟人有了海誓山盟？”


    “我发誓，师兄，我不认识他。”


    她眼角微抽：“前几日我在屋中养伤，被邪离掳走，中途我耍小聪明溜了出来，一直躲在玉泉阁中，关栎可以作证。”


    “碰”的一声，屋门被踹开。


    依稀能听见关栎的碎碎念。


    “别抓我，别抓我……”


    “关栎，邪离已死，危机解除了。”


    等关栎颤颤巍巍打开柜门时，屋中已经没有人了。


    弥修与几个玉泉弟子被抓到山峰上的巨坑中，他们花了好大力气才把人救出来。


    巨坑中有几具弟子的遗骸，好在大部分人都活了下来。


    虞和翊带着陈艳艳去到刘仄身边，故意扯开嗓子：“陈艳艳可是这次捉拿邪离的大功臣，想必大家都知道了，若是苍靡宗弟子再欺负她——”


    “可是丢人显眼咯！”


    休养几日，待弥修与万俟肆伤好后，准备起身回太炎宗。


    关长老围在山谷出口，阻拦任何弟子离开。


    “关长老，您这是做什么？”弥修问道。


    “玉泉宗丢了东西，在查明原因前，所有人暂时不得离开。”


    丢了东西？


    罪魁祸首虞和翊眨了眨眼。


    祁昇是她带走的，灵叶也在她身上。


    不知关长老说的，是哪一个。


    “关长老，我们替玉泉宗消灭邪离时，玉泉弟子可是一个都不在场，现在丢了东西，反倒怀疑我们是小偷？”万俟肆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眼眸如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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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般深邃：“这就是玉泉宗的待客之道？”


    “放肆！太炎弟子怎可如此无礼？我可是你的长辈！”关长老气得眉毛倒竖。


    “那我还是玉泉宗的恩人呢。”


    “今日我看谁敢走！”


    “谁敢拦我？”


    话音刚落，寒光一闪，剑刃贴着关长老的脖颈。


    万俟肆眼眸冷冽，手腕稳如磐石，剑尖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关长老不信他敢动手：“我说谁敢走？”


    剑尖微微下压，剑刃压进皮肉，沁出血珠。


    他斜睨着对方骤然惨白的脸色，薄唇勾起一抹弧度：“关长老求助太炎时，戚首初那老家伙没告诉你吗，我脾气大，世上没有我不敢杀的人。”


    “现在，还拦我们吗？”


    顺利离开山谷，弥修一路上叽叽喳喳。


    “师兄，你刚刚也太帅了！玉泉宗这帮家伙就得这么收拾！我们遇到危险时他们跑得比兔子还快，得亏我们心善，替玉泉宗解决了邪离这个大麻烦。”


    虞和翊也眉开眼笑道：“师兄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对于万俟肆嚣张跋扈的带着他们离开玉泉宗，她心里举着双手双脚赞同，毕竟玉泉宗丢失的东西，确实在她手上。


    早离开早安心，至少不用担心查到她头上。


    “别人欺负到头上了，我可忍不了。”万俟肆淡淡道。


    夕阳将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弥修抹了把脸上的污渍，提议道：“总待在宗门多无趣，不如我们去延东城西逛逛吧，我听说那里新开了夜市，糖画摊子的老师傅手艺一绝，不如我们一起去逛逛？”


    “不去。”万俟肆不感兴趣。


    “去嘛去嘛，我请客，顺便再带小师妹逛逛胭脂铺如何？”


    看着他哀求的眼神，万俟肆本想再次拒绝。


    没想到虞和翊抓起他的手腕，轻轻晃了晃：“师兄，去嘛去嘛。”


    “我可是为捉拿邪离贡献一大份力，总得犒劳一下我吧？”


    他只好妥协：“就逛一会。”


    弥修与虞和翊击掌欢呼。


    夜市中，各色灯笼次第亮起，热闹非凡。


    “新出锅的桂花糕——”


    小贩竹梆子敲得脆响，蒸笼白雾腾起，桂花香扑鼻。


    “小师妹，桂花糕吃不吃？”


    没等她回答，弥修便已经不见踪影，回来时提着一笼桂花糕。


    “谢谢二师兄。”她笑着接过，将桂花糕放入口中。


    桂花香甜在她口中蔓延，对她而言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太甜。


    弥修将桂花糕递给万俟肆，被他抬手拒绝。


    “不吃。”


    不远处糖画摊子前，老师傅手腕轻抖，用糖浆画出各式各样的图案，他边画边吆喝：


    “客官们瞧好咯！”


    虞和翊眼巴巴地看着糖画摊子：“师兄，我想吃那个。”


    万俟肆无动于衷，弥修闻言掏出银钱，塞到虞和翊手中。


    “小师妹，让大师兄陪你去买，我先坐在这把桂花糕吃完。”


    她甜甜应下，攥着万俟肆的袖子来到糖画摊子前，掏出银钱，选了个兔子图案。


    万俟肆抱着胳膊，被动地跟着她。


    兔子糖画焦香清甜，糖壳酥脆。


    耳边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没等她回头，一股香风掠过，一位妇人匆匆忙忙从她身边经过。


    被她一撞，兔子糖画“啪嗒”落地，碎成糖渣。


    “不长眼的贱蹄子！”


    妇人回头怒骂，唾沫星子溅她一脸。


    万俟肆揪住妇人衣领时，三人同时一怔。


    这妇人，正是当初锦绣坊出现的沈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