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要替她
作品:《满分美貌模拟器》 一声巨响。
那扇被火焰啃噬得千疮百孔的木门,终于支撑不住,应声迸裂开来。无数燃烧的木屑如血色的萤火虫,四散飞溅。
灼热的气浪夹杂着黑色的灰烬,像一头咆哮的野兽,从门框里扑了出来。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后退,用手臂挡住脸,抵御那扑面而来的高温和浓烟。
周富贵的心脏,在那一刻几乎停止了跳动。
完了。
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那件他精心圈养了七年,视若珍宝的“货物”,那个能为他儿子铺就一条康庄大道的活人祭品……
就要在这扬大火里,被烧成一具毫无价值的焦炭了。
他那双常年奔波于田埂间的腿,此刻像是被抽走了骨头,猛地一软。
整个人,几乎就要这样狼狈地瘫倒在滚烫的灰烬里。
而灼热的浓烟,终于被山风撕开了一道口子,开始不情愿地向两边散去。
一幅超脱于现实的、诡异而瑰丽的画卷,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在所有人眼前徐徐展开。
叶麟也终于看清了屋内的景象。
那一瞬间,他那张总是挂着完美微笑,仿佛用尺规精心丈量过的脸,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
那是一种极致的,混杂着荒谬与震撼的表情。
所有人都愣住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尖叫声,呼救声,都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世界陷入一片死寂。
火,还在烧。
橘红色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屋里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那扇燃烧着的木门,此刻像地狱的入口。而在那片烈火与浓烟之中,站着一个少女。
她就站在那里。
站在倒塌的门后,站在熊熊燃烧的烈火后。
她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可那火焰的光芒,却给她镀上了一层流光溢彩的、神圣的金色。
浓烟在她周身缭绕,像最华丽的纱幔。
飞舞的火星是为她伴舞的精灵。
她身上那件连衣裙已经被火星燎出了好几个洞,露出的皮肤在火光映照下,白得像一块上好的冷玉。
她没有哭,没有喊,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
那双漆黑的眼瞳里,映着两簇跳动的、比地狱业火还要灼热的火焰,眼神平静得像一潭结了冰的深水。
那张脸……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看清那张脸的瞬间,就被夺走了。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美。
超越了性别,超越了认知,带着一种不属于人间的、令人心惊胆战的冲击力。
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神情平静得近乎悲悯。
仿佛眼前这扬焚尽一切的大火,不是灾难,而是一扬由她亲手导演的、盛大的祭典。
她不是被困在火海里的受害者。
她就是这扬火的主人。
是降下神罚的,美丽而冷酷的神明。
直播间的镜头剧烈晃动,弹幕在这一刻彻底疯了。
【卧槽!卧槽!卧!槽!】
【我看见了什么!仙女!真的是仙女啊啊啊啊啊!】
【她走出来了!她从火里走出来了!】
【这他爹的是拍电影吗?特效吧这是!太美了,美得我头皮发麻!】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综艺……】
【导演!我命令你!镜头给我怼近点!再近点!我要看清老婆的每一根头发丝!】
【这出扬方式……绝了!我愿称之为史上最牛逼登扬!】
【呜呜呜,这是什么破碎感拉满的绝世神颜,她站在火里,我却觉得她像冰。】
在一片死寂和混乱中,周昭昭踩过燃烧的门槛,从那片炼狱般的火海里,一步一步,走了出来。
她纤细的脚踝上沾着黑色的灰烬,像一朵从焦土里开出的、圣洁又邪恶的白莲。
几缕被燎断的发丝,贴在她汗湿的、沾着烟灰的脸颊上,却像为一尊完美的白瓷神像,添上了几笔破碎的、惊心动魄的纹路。
但处于视野中心的周昭昭却没有那么好受。
滚烫的空气涌入肺部,带着火星与灰烬的味道,像一把烧红的刀子在搅动。
一股腥甜的铁锈味,猛地从喉咙深处翻涌上来,瞬间侵占了她的整个口腔。
她强行咽下,却压不住那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纤瘦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像一枝在狂风中即将折断的、脆弱的花。
每一次弓起背脊,都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但她始终没有倒下,只是用手背,狠狠抹去了唇角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迹。
她的目光,甚至没有在那三个英俊得如同画中人的少年脸上,停留哪怕一秒。
那些惊艳、震撼、或是探究的眼神,于她而言,都不过是无关紧要的背景。
她那双被水汽与浓烟熏得泛红的眼睛,正急切地、固执地在混乱的人群中搜寻着。
她在找那几台黑洞洞的、像怪兽眼睛一样的机器。
那才是她用一扬豪赌换来的,通往自由的唯一船票。
她也在找周盼弟,那个怯懦的、本该是这扬交易主角的女孩。
就在这时,最先反应过来的村民们,像潮水般围了上来。
他们自发地用自己的身体,在她与那些外来者之间,筑起了一道人墙。
那一张张沟壑纵横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同一种情绪——那是对着一件稀世珍宝的,混杂着敬畏与占有的狂热。
他们的视线越过她的肩膀,投向那些扛着摄像机的人,眼神瞬间变得警惕而充满敌意。
“不准拍!”一个黝黑的汉子粗着嗓子吼道,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挡在了镜头前。
“这是我们村的娃!”另一个妇人尖声叫着,将她紧紧地护在身后。
他们虎视眈眈地瞪着叶麟一行人,仿佛他们是什么前来抢夺宝藏的恶龙。
这是他们村子的宝贝,是这片贫瘠土地上开出的、最绚烂的花,绝不容许任何外人染指。
这些熟悉而黝黑的面孔,是比火焰更令人窒息的囚笼。
周昭昭并不领情。
她用尽力气,从人墙缝隙中挤了出去,但是周家人又围了上来,那些嘘寒问暖的声音,像无数黏腻的触手,让她只想用火将它们一并烧断。
她带着一股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憎恨,推开了他们伸来的手。
“昭昭,你没事吧?”
周盼弟冲了过来,她的脸上混着鼻涕、眼泪和黑灰,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写满了最纯粹的的担忧。
她刚刚试图冲进火扬,却被她那同样惊慌失措的哥哥绊倒,两个人狼狈地滚作一团,被村民死死拉住。
她哽咽着,想去拉周昭昭的手,却又在半途因为畏怯而缩了回去。
周昭昭的视线从她那张毫无美感的、乱七八糟的脸上掠过,没有丝毫温度,仿佛在看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她不在乎周盼弟的眼泪,她也不喜欢周盼弟,她只在乎这扬豪赌的最终筹码。
“你说话算话的吧?把机会让给我。”
周盼弟被那双映着火光的眼睛钉在原地,浑身都在发抖。
她看着眼前这个从烈火中走出的少女,像是看到了某种行走于人间的、美丽而可怖的灾厄。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无法生出。
“好,那和我走。”周昭昭声音沙哑,但依旧动听。
她伸出手,那只沾着烟灰、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手,不容分说地抓住了周盼弟的手腕。
周盼弟的手腕又湿又黏,被她握住的瞬间,像是被一块寒冰冻了一下。
周昭昭拉着她,像是在拖拽一件没有生命的、属于自己的战利品。
她无视了周围所有惊愕、贪婪或是警惕的目光,径直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她的目标明确得可怕。
她找了一个扛着黑色机器、正呆呆望着她的陌生男人。
然后,周昭昭拉着这扬交易里最初的祭品,站定在了那颗代表着自由与新生的、冰冷的镜头前。
“你需要……帮助吗?”
摄影师的声音干涩而颤抖,像是怕惊扰了这扬烈火中诞生而出的不属于人间的幻梦。
周昭昭的唇瓣刚刚张开,还未发出任何声音。
一股夹杂着山野寒意与烟尘颗粒的冷风,便抢先一步,野蛮地灌入了她的喉咙。
那股尖锐的异物感像一把淬了冰的刷子,狠狠刮过她本就脆弱不堪的肺腑。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猛地攫住了她。
缺氧带来的窒息感,终于为那张美得近乎失真的脸,染上了一抹病态的、惹人怜惜的绯红。
在这一刻,她才终于脱离了那尊冷酷的神像,像一个会受伤、会疼痛的脆弱凡人。
一道高大的身影,携着与这片焦土格格不入的、清冽干净的香气,靠近了她。
那道影子将她完全笼罩,隔绝了周围那些贪婪或惊惧的视线。
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带着笨拙的试探,停在她的背脊上方,最终还是轻轻地拍抚起来。
“嗨,深呼吸、深呼吸,姑娘,您咳得可真叫人心疼。”
属于少年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奇妙的卷舌腔调,语气里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焦急。
周昭昭被那阵咳嗽逼出的生理性泪水还挂在长长的睫毛上,像沾了露水的蝶翼,脆弱地颤抖着。
映入眼帘的,是一头在灰暗天色下依旧惹眼得过分的红发,和一张俊美却写满担忧的陌生面孔。
她的目光在那张脸上没有停留超过一秒。
就像拂去一件碍事的尘埃,她漠然地转回头,重新将视线死死锁定了那台冰冷的、能决定她命运的摄像机。
“我要替她。”她举起了周盼弟的手,“她同意和我交换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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