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棕色的地板被灯光染上一层柔亮的光泽，麦克风和音响里回荡着工作人员的声音，电子屏幕上不知道播放着什么样的画面。


    周梦眨了一下眼睛，感觉视线有些模糊。


    是跳的太厉害了吗……？苏叶的假发倒是没掉，不知道她的假睫毛有没有甩飞……


    她听到了这次的名次。


    [A组，拉丁……优胜，苏叶、周梦组……]


    ……啊。


    冠军。


    茫然得像是没有回过神来，之后的一切也一样。


    [A组单人拉丁，冠军，周梦。]


    第二次拿到冠军的时候，周梦站在舞台上，有一种恍惚的不真实感。


    身体很热。


    双腿也软绵绵的……大脑里一片嗡鸣。


    她好像，完成任务了啊。


    周梦心想。


    怎么会这么简单呢？


    明明什么都没做，也没有那么吃力，甚至没有感觉到任何威胁感……自然而然就拿到了16年都没有碰到的奖杯。


    决赛的时候也是，唯一的印象……就是和梅可一起跳舞很开心。


    “周梦！


    [小梦——！！！！！！]


    [我们赢了！！！！！！！]


    [舞蹈番的任务！！完成了！！！]


    光团的声音无法冲破系统的限制，在人群之中不能发声，便用金色的字体在眼前铺开。


    周梦还没反应过来，连拿了两次奖杯，又跳了两次答谢表演，轻轻地喘着气。


    在几轮的双人拉丁和单人拉丁间，她还参加了几轮双人摩登，现在的气息还没有恢复过来，双腿都有点发颤了。


    “水。


    少年的手从背后扶过来，一只手拿着水瓶送到嘴边，周梦没有再顾虑什么，就着他的手喝水。


    “只剩摩登的决赛了。


    金发的少年说，绿色的眼睛凝视着她的脸。


    “先吃一点东西。


    周梦推开他的水瓶，看了一眼周围：“现在是几点？


    “晚上6点了。


    摩登的决赛，在晚上的7点半。


    一般的选手，也不会在报了双人舞后，还要报名单人项目。


    所以她的体力消耗会这么大，完全是周梦乱报组合的原因。


    “真惨啊……


    梅立感慨着，把香蕉剥开，“还好小可只跳单人拉丁，不然这么高的强度，体重要减轻4公斤吧。


    “嗯？？


    梅可警惕地从饭盒里抬头：“我的体重没问题吧。


    梅立点了点头：“那当然，小可的肌肉是跟着我培养的呀。周梦的话……


    她们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


    看向旁边啃了两块能量棒的周梦。


    梅立点头：“肌肉也长得不错了。当清洁工也蛮有用的嘛。”


    周梦平静地抬着头：“我其实还没有吃饱。”


    “不许吃了。”梅立残酷道：“我知道你对你的饭量很有自信但是等下就是决赛肚子鼓起来是犯罪。”


    “……好。”


    周梦冷静地接受了现实。


    这个没什么她也不是第一次比赛很正常。


    ……很正常。


    …………好想让孙真买点零食飞过来。


    简单的进食以后就在更衣室换好摩登的赛服。


    刚刚穿好衣服外面的人敲了敲门：


    “可以进来吗？”


    “苏叶？进来吧。”


    金发的少年推开门走进来后把门轻轻地关上了。


    “怎么了？”


    周梦整理飘带的动作顿了顿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就看到少年轻轻地扯了一下袖口绿色的眼睛微微垂下温和道：


    “周梦请你坐到椅子上。”


    ……似乎是不能拒绝的气氛。


    周梦思考了不到一秒。


    她顺从地在椅子上坐下了。


    苏叶解开袖口的扣子


    “……我帮你按摩。”


    他说。


    微微粗糙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捏着她的腿肉。


    对于缓解疲劳很有效果。


    “……”


    周梦看着他微垂的眼睫毛慢慢地“嗯”了一声。


    [……A组Standard决赛现在开始。]


    换回摩登的红色礼服她和苏叶要跳这次比赛的最后一轮舞了。


    也就是5支舞。


    最后的5支舞……


    能做到的。


    舞舞舞。


    流出的汗水把赛服都弄湿呼吸急促但是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


    世界在融化着。


    天地的概念好像也消失了。


    手和脚和另一个人的连在一起仿佛是从一体之中诞生。


    没有任何烦心事……


    因为她的第三个任务在舞蹈番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所以现在就只是跳舞而已。


    不是为了任务、不是为了名次只是想怎么跳就怎么跳而已。


    “唰——”


    旋转。


    超负荷的运动把肌肉压榨到极限爆发出最后的能量——


    [……A组摩登……优胜苏叶、周梦组。]


    又是冠军……？


    周梦喘息着无意识地对上了苏叶的目光。


    他微微地笑着。


    【你是天才啊周梦。】


    [接下来有请获胜组合表演独舞。]


    广播的


    声音在会馆里响起，电子的声音有些失真，就像是梦里才会有的场景。


    冠军的话，还要表演独舞。


    “周梦。


    旁边伸过来的手，无声地掌心向上。


    苏叶绿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露出一点微笑。


    “交给我吧。


    “…………


    啊。


    对了。


    这个应该就是……


    ……最后的一支舞了呢。


    她和苏叶的，最后的舞。


    周梦把手搭上去，被少年轻轻地握住了。


    他们一起走到舞池中心。四周的光芒暗下来，只有舞池中央亮着光。


    [舞种……]


    [快步（QuikStep）。]


    手掌贴在一起，另一只手搭在少年的肩膀上，肩胛骨被轻轻地托住。


    快步舞，是步伐最轻快跳跃的标准舞。


    随着响起的音乐迈步，旋转着，绕场时倏忽快步跃起。


    “啊……


    周梦发出了轻微的声音。


    跳起来的感觉……好轻。


    贴在一起的髋部、托着肩胛骨的手掌，不断传来引带的力量。


    苏叶在支撑着她。


    是因为担心她的体力不够吗？


    周梦漫无边际地想。


    ……如果是担心这个的话，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在下一个迈步，她的髋部发力，骤然顶着苏叶，带着他加大了步伐。


    “唔……


    苏叶发出一点声音，双腿立刻跟上了步子，快速的几个直线步，加速发力——


    纵身飞跃。


    周梦是他的搭档。


    搭档的要求，必须回应。


    苏叶在做出回应。


    迈步、迈步、大跳——


    心潮无声无息地在身体里翻涌着，从肢体里渗出来。


    他没有想过在这里会得到这个。


    只要和搭档站在一起，就会感觉到的镇定和安心。


    在同一时间，一起迈出双脚的时刻，身影也重合在一起。


    渐渐地，连呼吸的节奏也同步了。


    共鸣。


    那种共鸣的感觉，即使并没有对话和沟通，也没有眼神的碰撞……却像是变成了彼此的一部分，无法分割。


    一起跳跃，一起前进，被相信着也相信对方的每一个动作——


    这种感动，是无法用语言描绘的。


    所以……


    …………


    “我希望你可以成为我的搭档。


    乐知乐说。


    他们站在酒店的天台上。


    从会馆回来，现在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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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是晚上了。


    浓夜之中，四周都是闪烁的霓虹灯，天台上的夜灯一阵一阵，靛蓝的夜色和星星点点的霓虹灯光交织着，有种说不出的世纪末的繁华和寂寥感。


    乐知乐的易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卸掉的，现在不再是金发绿眼的样子，棕色的发丝在夜风里飞舞着。


    洁白端丽的面容，鎏金色的眼睛，穿着黑色高领长袖站在天台的人有种冷肃而难以接近的气质。


    这个时候看起来，才像是雅各布基金会的“夏娃”。


    但是夏娃对她说话的声音却甘美而温暖。


    “周梦，成为我的同伴吧。”


    他站在风里，完全地坦白了：


    “不只是舞伴——而是全部意义上的搭档。”


    就是这样的瞬间。


    这句话说出口的这个时候，所有的伪装、微妙的距离，还有一直心有灵犀不提及、被刻意忽略的立场，就毫无保留地、全部暴露在面前了。


    所谓的天梯计划，其实就是将人与算法融合，让脑力得到进化。人类就像神话里的雅各布，登上“天梯”，取得圣火。


    米哈伊尔想要用这个来创造完美的社会，基金会则想要阻止伊甸和议会使用天梯。


    乐知乐会挑明立场，周梦没有什么意外的感觉，她一开始就有预感了。


    如果是对不值得同情的敌人，乐知乐可以毫不犹豫甚至残酷地处理；但对于他认为还有救的人……一定会变成更糟糕的情况。


    围绕在他身边的人，都会不自觉地被他影响，信任着他，被他所驱策。


    如果是其他人，也许会接受吧。


    因为大家都会被行事正直、气度磊落的人吸引，发自内心想要成为他的同伴。


    但是……


    【‘害你要用敌人的立场面对抱有感情的人……很对不起。’】


    但是米哈伊尔，也对她说过这种话的。


    周梦看了会儿乐知乐金色的眼睛，没有回答他，转身往天台边走了几步。


    夜晚的风把黑色的发丝吹得在脑后狂舞。


    她今天晚上穿的衣服，是宽松的半袖衬衫。


    雪白的衣摆在风里鼓动着。


    “你终于说了啊。”


    周梦说。


    她黑色的眼睛注视着下方的建筑，稍微回过一点头，嘴角带着一点弧度：


    “……我不会背叛米哈伊尔。”


    他们是对手。


    等到漫画结束，她会和米哈伊尔、孙真一起，作为伊甸的一员迎来结局。


    这是从一开始就确定好的事。


    现在的她一定表现得很像大反派，或者反派集团的中心人物，但周梦已经没有那么在乎漫画的读者会怎么想了。


    因为她已经下了决心，要按照自己的心意生存。


    “如果现在可以还清那笔钱呢？”


    乐知乐问。他一定是了解了她的处境。


    “米哈伊尔从一开始就没有要我还钱。”周梦说。“他为我做的事，是因为他是个好人。”


    “如果那个人的执着是虚无的呢？”


    “米哈伊尔的理想或许是无法实现的，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周梦说。


    棕发少年金色的眼睛在周梦的面容上停留了一会儿。


    “……周梦，你会因为我的事感到困扰吗？”


    J1也问过他类似的问题。


    [你会因为立场不同，感到困扰吗？]


    ‘不会。我们的关系会变好的。’


    乐知乐那时候这么回答了J1。


    “不会。”


    黑发的少女清淡地说出了和他一样的答案，睫毛半垂着，好像没有产生任何动摇。


    “我并不后悔遇到你，乐知乐。”


    风把她的衣摆和头发一起吹起，在空中轻轻地浮动着，飘向一侧。


    “我知道你是为了阻止‘天梯’的错误才开始行动。我也不许你产生动摇。该结束的时候，不可以犹豫。”


    “如果乐知乐因为对我有感情，就改变了自己的决心，”周梦说，“那样的话，我绝不会原谅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