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夜转身进了屋，没一会儿拎着块五花肉出来。肥瘦相间的一块，油光锃亮，看着就瓷实。贾张氏眼都直了，手不自觉地往围裙上蹭。陆夜却突然把肉翻了个面，露出白花花的肥肉层，比棒梗胳膊还粗一圈。


    “张大妈拿着，”他把肉往贾张氏手里塞，


    “这肥肉炖烂了最补油水，给棒梗补补。”


    贾张氏的手僵在半空，嘴角抽了抽。这肥得流油的玩意儿，别说棒梗，她看着都腻得慌。可肉都递到跟前了，哪有往外推的道理？她讪讪地接过来，手指被油浸得发黏。


    “那……那谢了啊小陆。”


    “客气啥。”陆夜拍了拍手上的土，


    “快回去炖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贾张氏抱着肉，拉着棒梗往家挪。棒梗扭头看陆夜，眼里全是不情不愿，嘴角还挂着没擦干净的口水。没等半个钟头，隔壁就传来棒梗的哭嚎。


    “我不吃！这肉太腻了！”


    “呕——”紧接着是一阵干呕，听着就牙酸。贾张氏的骂声紧随其后：


    “你这小兔崽子！多少人想吃都吃不上！”


    “这么好的肉，你还挑三拣四？”


    “呕——”又是一阵吐，估计把早上的稀粥都吐出来了。陆夜手里的铁锹没停，嘴角却勾了勾。傻柱凑过来，一脸纳闷：


    “咋了这是？”


    “没事，”陆夜往土里啐了口唾沫，


    “张大妈给棒梗补营养呢。”


    傻柱


    “哦”了一声，抡起锄头往下砸，震得他虎口发麻。没过多久，贾张氏叉着腰站在陆夜菜畦边，脸上的肉都在抖。棒梗跟在她身后，嘴角挂着油星子，眼圈红得像兔子。


    “陆夜！你安的什么心！”贾张氏的嗓门比傻柱的锄头还响，


    “你那肉根本不新鲜！”


    “把我家棒梗吃吐了，现在还头晕！你得赔医药费！”


    她往地上跺了一脚，震起的土渣溅到陆夜裤脚。陆夜直起身，手里的铁锹往地上一戳，稳得纹丝不动。


    “张大妈这话咋说的？”他慢条斯理地掏了掏兜，摸出张皱巴巴的纸，


    “早上刚从供销社买的肉，票据还在呢。”


    贾张氏的眼睛往票据上瞟，嘴上却硬：


    “票据能当饭吃？我家棒梗可是实打实吐了！”


    “最少得赔五块！少一分都不行！”


    陆夜把票据揣回兜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从另一个兜摸出张纸。不是别的，正是前阵子贾张氏借粮票时写的借条，上面的红手印还晕着圈呢。


    “医药费的事好说，”陆夜把借条展开，阳光照得纸上的字迹清清楚楚，


    “张大妈先把上次借的两斤粮票还了呗？”


    “我这米缸都见底了，正等着粮票买米呢。”


    贾张氏的脸


    “唰”地白了，比棒梗吐的秽物还难看。她盯着借条上的红手印，那是她前阵子饿急了，求着陆夜借粮票时按的，当时还觉得占了便宜。


    “你……你这是讹人！”贾张氏的声音都在抖，


    “不就两斤粮票吗？至于这么揪着不放？”


    “张大妈说笑了。”陆夜把借条折了折，揣回兜里，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何况咱们只是街坊。”


    “再说了，当初可是你自己说的，过两天就还。”


    周围薅草的几个妇女停下手里的活，捂着嘴偷笑。前阵子贾张氏拿着借的粮票，在院里炫耀了好几天，说陆夜傻，现在被堵得没话说了。贾张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像块发了霉的酱肉。她拉着棒梗的胳膊就往家拽，棒梗还在惦记陆夜屋里的瘦肉，脚底板跟钉了钉子似的。


    “我不回去！我要吃瘦肉！”


    “吃个屁！”贾张氏使劲往回拖，


    “再闹我抽你！”


    她一边走，一边回头瞪陆夜，嘴里嘟囔着：


    “你给我等着！早晚让你好看！”


    陆夜看着娘俩的背影，捡起铁锹接着挖。傻柱凑过来，挠着头问：


    “她还能咋使坏？”


    陆夜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握紧铁锹：


    “谁知道呢，防着点总没错。”


    铁锹插进硬土的声音闷闷的，像在敲谁的骨头。日头越来越毒，晒得人头皮发麻。陆夜抹了把汗，看了眼傻柱——这小子正蹲在地上，对着水壶猛灌，喉结上下滚动，像头刚犁完地的牛。


    “歇会儿吧。”陆夜把外套往草堆上一扔，


    “喝口水。”


    傻柱猛点头，刚要说话，就听见院门口传来自行车铃铛响。俩人抬头一看，许大茂他媳妇娄晓娥推着自行车进来，车后座捆着个布包，鼓鼓囊囊的。她看都没看许大茂那屋，径直往陆夜这边走，脸白得像张纸。


    “陆夜哥，”娄晓娥的声音比蚊子还小，


    “这是我娘家捎来的绿豆，熬汤解暑。”


    她把布包往陆夜手里塞，手指触到陆夜的手心，像被烫到似的缩回去，转身蹬起自行车就跑，车链子都差点掉了。陆夜掂了掂手里的绿豆，分量不轻。傻柱看得直咋舌：


    “这……这是咋了？”


    陆夜把绿豆往傻柱怀里一塞，拿起水壶喝了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流，滴在锁骨窝里。


    “谁知道呢。”他扯了扯领口，


    “先歇着，下午接着干，”


    傻柱抱着绿豆，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直勾勾盯着娄晓娥的背影。


    “她……她咋给你送绿豆啊？”傻柱挠着头，一脸不解，


    “平时见了许大茂都绕道走，今儿个咋主动上门了？”


    陆夜没接话，把水壶往地上一放，蹲下身翻了翻绿豆。颗粒饱满，还带着点泥土气，一看就是新收的。


    “管她呢，送了就拿着。”陆夜把绿豆往兜里一揣，


    “回头熬汤，给你盛一碗。”


    傻柱这才咧嘴笑了，露出两排黄牙：


    “那敢情好，我妈说绿豆汤解腻，配着你的红烧肉正好。”


    俩人正说着，就见贾张氏扒着自家门框往外瞅，眼神跟淬了毒的针似的，直扎陆夜后背。陆夜假装没看见，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


    “干活吧，不然天黑都完不成。”


    傻柱


    “哎”了一声，扛起锄头往菜畦走，脚步都轻快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