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都没有什么道貌岸然的理由。


    每个人都是自私的。


    日向日足的沉默，证明了温迪一个字都没有说错。


    中年男人静默许久，才重重拍了下桌案：“你知道外界有多少人觊觎着这双眼睛吗！”


    “所以呢？”温迪手指轻敲臂弯，“自毁是为了保护？你真的能回答上来，这个笼子……”


    风在空气中勾勒出青色的交叉符号。


    “是为了保护这双眼睛不外泄居多？还是为了无上的权力、为了控制‘分家’、为了满足你们自己——居多？”


    “你的内心早已有答案了，不是吗？”温迪手指一敲，符号消失。


    “站得太高，有些东西，就听不见了。”


    这句话，不像是对日足说的，更像少年忽然想起来什么的一时感慨。


    不过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日向日足只是垂着头，拳头紧握，却一个字答不上来。


    那些常常挂在嘴边道貌岸然的理由，此刻却只字难言。


    “那么，你的答案是？”叽里咕噜说完一大段话之后，温迪直截了当地转回最初的问题。


    日向日足手指颤抖，眼珠子不断滚动，最后，一切重重落下。


    “至少……我不会阻止你们。”


    这句话几乎是挤出来的，说得格外艰难。


    “——在作为家主之前，我先是一个哥哥，一个父亲。”


    他轻声说，算是回答了温迪先前的问题。


    ‘当某种能给你带来利益的东西，真正威胁到你亲近之人的时候，你才会反思它是对是错，是吗？’


    是的。


    他确实有私欲，人都有这种东西，逃不掉的。


    只是第一次，有人站在他面前，平静直接地，撕开他血淋淋的伤疤。


    “好啦，搞定。”温迪一拍手，恢复了那副轻松的模样。


    可莉全程懵懵懂懂的，感觉自己像个凑数的吉祥物。


    有些东西，她这个年纪暂时无法理解，也听不明白。


    小女孩只是满脑子想着：卖唱的大哥哥，原来这么厉害的吗？诶，可莉忘了，这是风神大人……


    只有宁次，面无表情地把地上的护额捡起来，淡淡瞥了桌案旁失魂落魄的中年男人一眼，而后头也不回迈出了房门。


    他依然，无法原谅这个人。


    可莉也亦步亦趋跟了出去。


    温迪最后丢下一句话。


    “你们作为木叶目前最大的家族，如果因为一双眼睛唯唯诺诺、捉襟见肘，发明这种方法，那未免也太愚蠢了。”


    罕见地骂人了啊，不过小可莉听不到，没关系。


    “错的从来不是发明这个咒印的初衷，而是它的使用方式本身。”


    这才是矛盾真正的来源。


    日向日足怔然抬头，只看到青色的衣袍在门口划过一个轻飘飘的弧度。


    就像一道亮光骤然划破长夜。


    而后，门轻轻合上。


    “错的……从来不是保护这双眼睛的初衷，而是因为贪欲而诞生的第二种功能——宗家控制分家，吗？”


    日向日足轻声喃喃，没有注意到严丝合缝的房间内，帘子被微风吹得微微晃动的影子。


    街道上，绑好护额的宁次还是没忍住开口询问。


    “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微风把刚刚温迪说过的话带到了他耳边，连同日向日足那一句下意识的喃喃。


    温迪轻笑一声：“就是那个意思呀。”


    “咒印发明的初衷没有错，但是。”


    “它绝不应该成为飞鸟的囚笼——它应该成为一种保护，绝非束缚。”


    少年仰着头，目光悠远：“你的咒印并没有完全抹去哦，我只是清除了它的副作用，和能被控制的联系。”


    也就是说，“死亡后毁掉这双眼睛”这一功能依然存在。


    宁次缓缓瞪大眼睛。


    他意识到，无论是他，他的父亲，还是很多很多分家长老，从前从来没想到的一个可能。


    这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抹除宗家分家的界限，每个人都打上这个咒印。


    这也是，能让那些以“保护”为名作为理由的长老，最哑口无言的方式。


    这个人，聪明得可怕。


    他呆呆扭过头，第一次有一种自己的脑子都跟不上的想法。


    温迪依然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眉眼弯弯：“你可以给它起一个新的名字，当然，你要是不喜欢，也可以选择另一条路，彻底除掉它。”


    宁次摇摇头，“这样就很好了。”


    他惊觉自己的声音哑得可怕，但只是又重复了一遍：“这样就很好了。”


    他要的，只是一个公平，一个属于分家的，真正的——自由。


    这也是他的父亲，日向日差，一直追求的东西。


    “好啦，那么……”温迪停住脚步，脸上依然挂着微笑，伸出了手，青翠的风在手心浮现：“真正的大动作，要开始了哦。”


    沙石滚动，树叶簌簌作响，流风乍起！


    在所有日向族人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微风携带的声音，就已经到达了耳畔。


    “你们好。”


    “不认识我也没关系，我只是来宣布一件事情的。”


    “我会废除笼中鸟，不管你支持还是反对，都可以来**街道中心找我，嗯，那个穿得特别奇特的就是我啦。”


    暗处，几名一身黑的忍者瞳孔骤缩，对视一眼，飞也似地往外赶。


    要赶紧报告火影/团藏大人！


    “开什么玩笑……”


    “你也听到了吧？那个声音。”


    “他在说什么啊……”


    “骗人的吧？”


    “不会是什么服从性测试吧？”


    “你看啥小说了？”


    “他在挑战宗家的权威！”


    “族长呢？族长在哪里？”


    整个日向族地嗡地一下像沸腾的锅，不敢置信的、懵然的、狂热的、困惑的……


    无数声音响起，紧接着一群人同时跑向了一个方向。


    正中心的少年，不知从哪拉了把椅子，非常随意地翘起了二郎腿。


    旁边的宁次无比熟练地摘掉护额，跟可莉杵旁边一块当吉祥物。


    温迪面带微笑，坐怀不乱，不知从哪里射出的手里剑、苦无，尽数被风墙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