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檐垂落的，竟是凝成实质的先天道痕，混沌气流在其间奔腾咆哮，冲刷着时光的尘埃。


    偶尔有星辰虚影环绕殿身运行，轨迹玄奥莫测，演绎着宇宙生灭的至理。


    殿内，混沌气浓稠得化不开，盘古开天辟地的模糊道韵在此沉淀，沉重得足以碾碎寻常星宙境强者的不朽之躯。


    这方空间，似独立于洪荒之外，又似洪荒万道源流的一处隐秘核心。


    “噗——！”


    “噗——！”


    两声沉闷如混沌古雷炸响的喷吐，骤然撕裂了宝殿内恒古的沉寂。


    两团粘稠、黯淡、裹挟着浓郁不祥黑气的金色血块，狠狠砸在由混沌顽石铺就的殿基之上。


    那血块沉重异常，落地竟发出金石交击之声，溅起的血珠滚烫如熔岩，将坚硬无比的混沌顽石都灼出缕缕青烟，发出嗤嗤怪响，久久不散。


    每一滴血珠内，都似有微缩的宇宙在痛苦地崩裂、坍塌，散发出的腐朽衰败之意，足以让恒宇境的大能道心蒙尘，神魂颤栗！


    血块中心，那丝丝缕缕蠕动的黑气最为可怖。


    它们如同活物，又似大道法则被强行扭曲、污染后滋生的剧毒脓疮，贪婪地汲取着圣血中残存的不朽金光，不断壮大自身，发出无声却令人灵魂冻结的尖啸。


    这黑气，便是那场惨烈道争留下的、深入圣道本源的恐怖道伤显化！


    血雾弥漫处，两道身影剧烈地摇晃着，如同狂风中的残烛。


    太清老子，原本清静无为、恍若天道化身的面容，此刻枯槁如万载朽木，皱纹深深刻入道骨，每一道都流淌着衰败的死气。


    玉清元始，素来威严端肃、视天地为棋局的神情，此刻只剩下扭曲的怨毒与刻骨的屈辱，眼神浑浊，不复往昔的至高清明。


    他们身上那象征万劫不灭的圣人辉光，已然黯淡如风中残火，仿佛随时会被那浓郁的黑气彻底吞噬，拖入永恒的寂灭深渊。


    自那日人族疆域惊天动地的圣威碰撞，至今已是六七个元会的漫长煎熬（一元会十二万九千六百年）。


    这无数岁月里，上清通天，这位以杀伐果决、剑破万法闻名的圣人，却如同被套上枷锁的太古神牛，日夜不息，枯坐于老子与元始身后。


    他周身缭绕着混沌剑气，却非为攻伐，而是化作亿万道细微到极致的生灭剑丝，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刺入两位兄长的道体之内。


    每一根剑丝，都承载着他自身宝贵的圣道本源与一丝通明剑意。


    在老子元始那被女娲圣威和人族磅礴气运反噬重创、又被诡异黑气侵蚀得千疮百孔的圣道本源中艰难穿行。


    这过程凶险万分，无异于在即将彻底崩塌的太古神山上抽丝剥茧，稍有不慎，便是本源彻底溃散，大道根基永绝的结局。


    通天面色亦是苍白如昆仑巅的万古玄冰，额角渗出细密的、蕴含道则的冷汗，顺着刚毅的脸颊滑落，还未落地，便被殿内狂暴的混沌气流撕碎成虚无。


    数个元会！他几乎耗尽了心血，榨取了自身小半的本源之力，甚至无暇精进自身停滞的修为，更遑论教导座下那些翘首以盼的弟子门人。


    全部的心神、所有的力量，都投入到这场与道伤、与时间、与兄长体内那诡异黑气的绝望拉锯战中。


    万幸，这牛马般的苦熬并非全无回报。那如附骨之疽、不断蚕食圣道根基的黑气，终于被通天的本源剑意死死压制在一定的区域，暂时停止了那令人绝望的蔓延。


    两位兄长的圣道本源，虽然流失惨重，枯竭如荒漠，至少不再如江河决堤般疯狂溃散，算是勉强吊住了最后一口不灭之气。


    太清老子，受创最剧。他首当其冲，承受了女娲含怒一击与洪荒人族那初生却磅礴得匪夷所思的族运反噬以及大道天罚之力。


    圣道本源几乎被拦腰斩断，核心处盘踞的黑气浓稠如墨，不断幻化出人族众生咆哮、祭祀圣火焚烧、以及女娲冰冷圣眸的虚影，日夜侵蚀其清静道心。


    玉清元始稍好，但其圣道本源同样被撕裂出巨大的豁口，黑气盘踞其中，不断滋生着他那被践踏粉碎的至高尊严所带来的无边怨毒与恨火。


    唯有通天，当初并未直接出手针对人族，仅仅是被牵连。他体内的圣道本源虽亦有震荡损伤，却远未伤及根本。


    凭借诛仙剑阵的杀伐锐气护体以及早年游历混沌所得的一株先天疗伤圣物，那纠缠的道伤早已被强行磨灭祛除。


    此刻的他，本源虽亏，却无黑气蚀体之危，只需漫长岁月的温养，自可复原如初。


    “兄长…”


    看着老子元始那衰败扭曲的面容，听着他们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通天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太清无为，却算计过甚；玉清高傲，视苍生如蝼蚁。他们此番对人族出手，行那以大欺小、觊觎初生族运之事，通天内心深处实难苟同。


    这非是圣人该为之道，更非盘古正宗应有之风！


    然而，那“三清一体，同源而生”的古老誓言，那源自混沌未开时盘古元神烙印的至深羁绊，早已刻入他们各自的大道根基深处。气运相连，休戚与共！


    一荣或可不必俱荣，但一损，必是俱损！纵有千般不认同，万般无奈，他又怎能眼睁睁看着两位兄长圣道崩殂，本源被那诡异的黑气彻底吞噬？


    这无关对错，仅仅是那斩不断、抹不掉的混沌血脉在嘶吼。


    “呃啊——！”


    “吼——！”


    一声饱含无尽屈辱与怨毒的嘶吼，猛地从玉清元始胸腔中炸裂开来，如同受伤的混沌凶兽濒死的咆哮。


    紧接着，太清老子也发出一声沉闷压抑、却更加令人心悸的低吼。


    两股积压了六七个元会的滔天恨意，如同被压抑了亿万载的灭世火山，终于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人族！蝼蚁！贱种！”


    元始双目赤红如血，眼中再无半分圣人的超然，只剩下择人而噬的疯狂，他死死盯着虚空，仿佛要穿透无尽空间，将人族疆域连同那可恶的人皇皇天一起焚成灰烬。


    “窃夺天机，忤逆圣意！竟敢…竟敢如此折辱本圣！此仇不共戴天！


    我元始在此立誓，以我玉清大道为证，以昆仑祖脉为基，不将尔等族运踏碎，不将那皇天小儿神魂永镇九幽炼狱，誓不为人！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