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门前,那句“宫里来人了”,让付铮脸色骤变。


    李明轩的眼中,却闪过一丝了然。


    来得好快。


    老管家喘着粗气,补充道,“来……来的是大长公主府的长史!说是……说是奉了殿下的懿旨,请少爷您……过府一叙。”


    不是皇上,而是大长公主。


    付铮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明轩,你不能去!”付铮一把拉住他的手腕,语气凝重,“这分明就是个陷阱!你一旦踏入公主府,便是有去无回!”


    李明轩反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安心。


    “侯爷,您觉得,她请我,我便要去吗?”


    付铮一愣。


    李明轩缓步走出书房,对着门外那位趾高气扬,鼻孔朝天的长史,朗声道,“回去告诉大长公主。”


    “草民李明轩,如今状告在身,乃是待罪之躯。”


    “在京兆府与刑部的大人查明真相,还我李家清白之前,草民不敢擅离府邸半步,以免……瓜田李下,惹人非议。”


    “大长公主的‘美意’,草民心领了。”


    他顿了顿,声音转冷,继续道,“也请长史一并转告殿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那长史的脸色,瞬间变得青一阵白一阵。


    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文弱的年轻人,竟敢如此嚣张,公然驳了大长公主的面子。


    他指着李明轩,“你、你、你”了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终只能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三日后,坞岗城。


    城主府的庭院内,数十辆马车整齐排列。


    沈知夏一袭素衣,手持账本,正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下人装载物资。


    药材、粮食、帐篷……


    每一项,她都亲自核对,确保万无一失。


    这些,都是要送往沙县城,送到将士们手中的救命之物。


    “小姐,都清点完了。”春桃跑过来,额上带着细密的汗珠。


    沈知夏点了点头,将账本递给她,“交给余城主,让他即刻派人起程,送到世子手中。”


    “是!”


    安排好一切,沈知夏才终于松了口气。


    她抬头望向沙县城的方向……


    从昨日开始,萧承煜就一直待在城楼上,整整一夜,不曾合眼。


    他的身侧,站着镇南大将军陈峰,以及荣安侯世子付瑞辰。


    “王爷,北狄按兵不动,已经整整三日了。”陈峰的声音粗犷而沉稳,“这不像是他们的风格。事出反常必有妖,末将担心,他们是在酝酿什么更大的阴谋。”


    付瑞辰年轻的脸上,也满是凝重。


    “景王那边,也同样毫无动静。”


    萧承煜没有说话。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青石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了一封来自京城的密信。


    “主子!”


    萧承煜拆开信,一目十行。


    当看到信上的内容时,他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


    “好一个李明轩。”


    他低声喃喃。


    付瑞辰见状,心中一紧,连忙问道,“王爷,京城出事了?!”


    萧承煜将信递给了他。


    付瑞辰接过一看,有些不解,“李明轩是何人?”


    一旁的陈峰凑过来看了一眼,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同付瑞辰简单说了说。


    萧承煜的目光,重新投向了远方的北狄大营,眼神却比之前,更加冰冷,也更加锐利。


    “他为我们争取时间。”萧承煜缓缓道,“姑母在京城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我与知夏远在北疆,她便可高枕无忧,暗中调动一切力量,支援景王。”


    “可现在,李明轩这一状,将她的视线,从北疆收到了京城。”


    “如此一来,景王在北疆,就成了孤军。”


    付瑞辰这才听明白。


    萧承煜转过身,目光如电,扫过二人。


    “传令下去,三军备战!”


    “今夜,本王要给北狄和景王,送上一份大礼!”


    ……


    夜,深沉如水。


    沙县城内,却是一片灯火通明。


    中军大帐内,萧承煜站在巨大的沙盘前,手中拿着令旗,沉声部署。


    “陈将军。”


    “末将在!”


    “明日卯时,你亲率五万大军,正面佯攻北狄大营,务必要将他们所有的主力,都吸引到正面战场!”


    “是!”陈峰的声音,铿锵有力。


    萧承煜的目光,又落在了付瑞辰的身上。


    “瑞辰。”


    “末将在!”


    “本王给你二百精锐。”


    付瑞辰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他知道,真正重要的任务,要来了。


    萧承煜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递给了他。


    “今夜子时,你带人,悄悄潜入北狄大营的粮仓,将此物,尽数投入他们的粮草与水源之中。”


    付瑞辰接过瓷瓶,打开闻了闻,没什么味道。


    “王爷,这是……”


    “泻药。”萧承煜的语气很淡。


    付瑞辰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明日清晨,北狄大营内,数十万大军集体拉稀,站都站不稳的壮观景象。


    釜底抽薪!


    这一招,实在是太损了。


    萧承煜继续道,“待你得手之后,立刻回营。明日,你再率三万铁骑,从西侧的赤霞谷绕后,截断他们的退路,与陈将军形成合围之势。”


    “末将,遵命!”付瑞辰激动地单膝跪地,声音里充满了昂扬的斗志。


    “去吧。”


    萧承煜挥了挥手。


    “记住,你们的任务,是骚扰,是下药,不是杀人。务必,要保证所有人都活着回来。”


    “是!”


    付瑞辰与陈峰领命而去,大帐之内,只剩下萧承煜一人。


    他看着沙盘上,代表着北狄大营的旗帜,黑眸深处,杀意翻腾。


    子时,夜色如墨,伸手不见五指。


    北狄大营外围的密林中,二百道黑影,如鬼魅般悄然集结。


    为首的付瑞辰,做了个手势。


    身后二百精锐,立刻分成了十个小队,悄无声息地,朝着不同方向潜了过去。


    他们如鬼魅般穿梭在帐篷之间,动作轻盈,悄无声息。


    半个时辰后,二百道身影,重新在密林中集结。


    无一人伤亡。


    翌日。


    “咚!咚!咚!”


    战鼓如雷,响彻云霄。


    坞岗城的城门,轰然大开。


    镇南大将军陈峰,身披重甲,手持长刀,一马当先。


    他身后,五万大宁将士,如开闸的猛虎,带着震天的喊杀声,朝着北狄大营,席卷而去。


    北狄大营内,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无数士兵睡眼惺忪地冲出帐篷,还没来得及拿起武器,就感觉肚子一阵翻江倒海的剧痛。


    “哎哟!不行了不行了!我的肚子!”


    “快!茅房在哪里?!”


    “噗——”


    此起彼伏的怪异声响,在营地各处响起。


    无数北狄士兵,脸色煞白,双腿发软,捂着肚子,满地打滚。


    别说上阵杀敌了,他们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北狄太子赫连成,怒吼道,“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子殿下!不好了!大宁的军队……杀过来了!”


    副将又惊又怒。


    赫连成强忍着腹中的剧痛,嘶吼着下令。


    “迎战!给本太子迎战!”


    然而,一群连刀都快握不住的软脚虾,如何抵挡得住如狼似虎的大宁将士?


    战局,从一开始,就呈现出了一面倒的屠杀。


    就在此时,北狄大营的后方,又传来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


    付瑞辰率领的三万铁骑,如一把烧红的尖刀,从他们最意想不到的地方,狠狠地捅了进来。


    前后夹击。


    腹背受敌。


    北狄大军的阵型,瞬间崩溃。


    无数士兵丢盔弃甲,四散奔逃,却发现,所有的退路,都已经被死死地堵住了。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碾压。


    坞岗城外的一处矮坡上。


    萧承煜身着玄色王袍,骑在战马之上,手持千里镜,神情冷漠的,注视着下方那片人间炼狱。


    他都视若无睹。


    他的心中,没有丝毫的怜悯。


    因为他知道,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北疆的安定,大宁的安危,都需要用这些侵略者的鲜血,来铸就。


    北斗立于他的身后,低声道,“王爷,景王的人,一直没有出现。”


    萧承煜放下千里镜,冷笑一声,“我这位皇兄最是精明,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会轻易出手的。”


    “他现在,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我们和北狄,斗个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只可惜……”


    萧承煜的眼中,闪过一丝嘲弄。


    “他永远也等不到那个机会了。”


    与此同时,坞岗城,城主府。


    沈知夏坐在书案前,手中,也拿着一封信。


    信,是李明轩派人,快马加鞭,从京城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