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他说值得

作品:《囚姝色

    郑姝瑜拿枕头垫起下巴,“公公可知晓,中秋之后,殿下的婚约就要落定了?殿下对这门婚事,究竟是什么态度?”


    朱福知道,元睿再次入宫后,就决心要登上九五之位。


    这一两年,他潜心建立东宫势力,逐步剥离朝堂重臣的钳制。除此之外,还要应对虎视眈眈的兄弟和看似放手的圣上。


    可即便重重压力之下,他也从未动摇过自己的初衷。


    他从未打算迎娶谢云岫,也从未打算迎娶现今京都任何一位贵女,以此来作为他的助力。


    从始至终,他的一颗真心,从未有过一丁点改变。


    朱福还隐约知道,元睿计划在中秋宴上对谢家发难,迫使谢家取消这门婚事。


    可这个计划之后,只会更加困难重重。


    他提前对樊家下手,折了樊荣昌这条臂膀,樊家和皇后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错了,绝不会再对他施以援手。


    而谢忱若知晓谢家无法与太子结为姻亲,说不定会调转方向,转而支持别的皇子。


    这样一来,元睿就会走上一条千难万险的荆棘之路。


    这条荆棘之路,他不愿让心爱之人知晓,只想把她囿于怀中,为她遮风挡雨。


    这条荆棘之路,他又不愿放心爱之人自由,不愿让她去往没有自己的地方。


    他的痛苦挣扎,他的左右为难,朱福都是知道的。


    可是……


    朱福看向目光清澈的郑姝瑜,恍惚间觉得,或许让她知晓这一切,也并非就是错误。


    为了来运,她都甘愿以己身代罚;那面对元睿,她难道就会袖手旁观、或趁乱逃脱吗?


    见朱福迟迟不开口,郑姝瑜解释起来,“我不是想以他的私事为把柄去要挟他,我答应过他,待经书抄完才会返回郑家祖地。我的品性,朱公公应该可以相信吧?”


    郑家!


    朱福热切的冲动瞬时被浇灭,仔细斟酌了片刻,才道:“殿下对这门婚事很苦恼,他对谢家嫡女,没有丝毫爱慕之情。”


    郑姝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


    又过了十来日,郑姝瑜正坐在松涛阁树下的摇椅上乘凉时,许恒急匆匆地过来了。


    他径直走到郑姝瑜面前,神色很是紧张,“我听说你被皇后责罚了,可有大碍?”


    郑姝瑜站起身,却被许恒轻轻按了回去,“你好好躺着,就这么回话也无妨。”


    郑姝瑜朝他舒展开臂膀,露齿笑道:“早就好了,不必挂心。”


    许恒却摇了摇头,担忧之色并未减少半分,“殿下与樊家如今的关系堪称水深火热,稍有不慎便会牵连到你。不如这样,我向殿下请旨,让你住到落桐书院去。对了,许家在城郊也有私宅,或者住到那儿去也无妨……”


    “他们关系再不好,我就在窝里一动不动,也找不到我的茬,”郑姝瑜荡了荡小腿,一副自在模样,“长庚大人就不必担心了。”


    “长庚大人”是落桐书院的同窗时常调侃他的,因为他总是一本正经、直言不讳,活脱脱像个刚正之臣。


    许恒不好意思的笑笑,“是我操心过甚了,见谅。”


    “我请你打听的事,可有眉目了?”


    “对了,我都把这事给忘了,”许恒一拍脑门,“文礼说了,他暂且没有心上人,他的母亲正在为他相看姑娘呢。他那日很是稀奇,不停追问我为何打听此事。”


    郑姝瑜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高兴得无以复加,“这简直太好了!一切都还来得及!”


    许恒不解地问:“究竟是谁托你打听的?”忽而灵光乍现,脸上闪过极深的惊惧,“难道,难道是谢……”


    郑姝瑜吓得跳了起来,竖了根手指放在他的唇边,“嘘!你小点声!别说!”


    元睿从松涛阁出来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他心头怒火陡然升起,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郑姝瑜身边,一把将她的手攥进手心,“你做什么呢?!”


    郑姝瑜立马抽回手,眼神飘到了天边,“没什么。”


    “你跟我打了好几次马虎眼,我都没有追究,”元睿火冒三丈,“今天必须说清楚!”


    许恒幽幽开口:“郑姑娘向我打听卢思源的私事,并非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殿下不必如此紧张。”


    元睿瞥了许恒一眼,又朝她转回那对熊熊燃烧的眸子,“你打听卢思源做什么?”


    郑姝瑜气得恨不得踩许恒一脚,却又顾及着淑女仪态,只得恶狠狠地瞪了他好几眼。


    她又看向元睿,元睿神情严肃,眼神冷冽,一副“不弄清楚决不罢休”的模样。


    郑姝瑜前思后想了好一阵子,最终跺了跺脚,“进来说!”


    如她所料,元睿非但没有任何不悦,反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真是天助我也。”


    许恒不知她早已知晓元睿的立场,解释道:“殿下原先打算在中秋时取消既定婚约,可我们谋划了月余,其中有极为不稳妥之因素,所以始终无法定下。如今得知谢云岫也有此意,事情反而好办了。”


    郑姝瑜抓住了关键,“原先是什么计划?”


    许恒沉下一口气,“原先打算请御史台弹劾谢忱结党营私,打谢忱一个措手不及。这样一来,婚事就会被搁置,拖着拖着,说不定就没了。”


    他顿了顿,“可谢忱历经两朝,朝中关系盘根错节。到最后,恐怕非但查不出什么关键,反倒给殿下徒增麻烦。”


    郑姝瑜绕过桌案,走到元睿身边,神情难得郑重其事,“你怎么能用这样铤而走险的法子?”


    元睿垂眸,默不作声地端起了茶盏。


    郑姝瑜一拍桌子,文书被震得弹起来又落下去,“即便是我也知道,谢家树大根深,连陛下都很是忌惮,迟迟不曾开刀。而你呢?你居然敢以身犯险,去做这样胆大包天的事!”


    郑姝瑜越说越是生气,丝毫忘记了自己还是被扣在东宫的赎罪之身,“为了区区一门婚事,到头来把身为储君的你自己折进去,值得吗?”


    漫长而又窒息的沉默过去,元睿抬起头,无比认真,又无比肯定地回答:


    “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