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封家书

作品:《囚姝色

    郑姝瑜又拿起一块,一掰两半,递了一半给他,“殿下尝尝不就知道了?”


    “我不吃,”元睿嫌弃地推了回去,“又甜又掉渣,我不喜欢。”


    郑姝瑜撇了撇嘴,自顾自塞到了嘴里,口齿不清地嘟囔,“殿下真是没口福,这么好吃的点心,居然不喜欢。”


    听她说出“好吃”二字,元睿心下稍安,可忽地想起了孟行之带来的点心。


    他喝完了半盏茶,状似无意问:“是荷花酥好吃,还是上午的什么酥好吃?”


    郑姝瑜认真思索着,“玫瑰茶酥口味独特,浓郁花香与清新茶香相得益彰……”


    元睿抓着茶盏,死盯着杯中上下浮动的茶叶。几根叶子极为碍眼,撩得自己心浮气躁。


    “但是玫瑰茶酥是用桃酥的法子做的,吃多了有些甜腻,”郑姝瑜下了结论,“我觉得,还是荷花酥好吃。”


    说完后,她拿起了盘中的最后一块,嘴巴大张,把整块一起包进了嘴里。


    说来也怪,茶盏中的几片嫩叶,忽然又变得灵动可爱了起来。元睿移眸,面前的人吃得津津有味,压根没察觉自己跌宕起伏的情绪。


    他一时失笑,顺手捻去了她嘴角的粉色残渣,“吃也没个吃相,真不知道过去在家的时候……”


    他顿时住了嘴,生硬地岔开了话题,“若是没吃够,再叫小厨房做些过来。”


    好在郑姝瑜压根没听清他说了什么,拿起茶盏一口气喝完了,“不用了,吃饱了。”又用帕子擦了擦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可她笑完才忽然意识到,午膳时自己无故被罚,怎么能因为几块荷花酥就被他收买了?


    她立刻绷起了脸,别过头去,“殿下还是早些回吧,时候不早了。”


    元睿一怔,瞧着面前气鼓鼓的她,活像一只圆滚滚的河豚。


    他伸出手,就在手指触碰到她发丝的刹那,像被滚水烫了似的猛地缩回手。


    “家书写的怎么样了?最近也没听见你说要寄信。”


    郑姝瑜一听,立刻转过头来,“诗会之前便写好了,还没有来得及请朱公公代为投递呢。”


    元睿朝她招了招手,“拿来,给我看看。”见她磨磨蹭蹭地不动,“这可是那日说好的,信的内容要给我过目,你也不能抵赖。万一,你要在家书里编排本太子怎么办?”


    “怎么可能?”郑姝瑜眉毛拧到了一块儿,找出叠得整整齐齐的信件,“殿下请看吧。”


    元睿打开信,认真阅览了起来。


    “父亲母亲尊前:自入东宫已逾一载,幸得太子殿下关照,儿姝瑜起居顺遂,未遭苛待。儿每日勤习抄经,于佛理之中渐悟真义,心有所得,特修书与双亲分说……”


    她的蝇头小楷写得疏朗清透,可元睿却看得心乱如麻。整封信中,她只字未提他的处罚和艰难坎坷,满篇只有让父母宽心的抚慰和浓浓的思念之情。


    他微微合眼,无边黑暗中似乎燃起了漫天大火,耳畔尽是百姓声嘶力竭的哭嚎。数九寒冬,他浑身被鲜血浸透,冷得止不住地发颤。可身体中最冰冷的,不是失血到麻木的手,而是被郑朗手持长枪抵住的胸口。


    他死攥着信纸,信纸的一角已被他的指甲穿透,在掌心中逐渐变得绵软。


    他喉头发紧,连呼吸都变得艰涩起来。


    他一点点把弄皱的信抚平,过了好半晌,才哑着嗓子道:“我帮你交给朱福,让他明日去递。”


    翌日,郑姝瑜正在午休时,一阵“噼啪”的响声惊醒了她。


    她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打开了房门,却瞧见满脸怒气的孟行之手持长鞭,地上躺着的,是蜷缩成一团的来运!


    抢在孟行之再扬鞭之际,她飞扑上前抱住了来运,“快住手!”


    孟行之连忙向后退了好几步,才收回了差点抽到郑姝瑜身上的一鞭,心疼道:“阿姝,你做什么?有没有伤到?”


    郑姝瑜摸着来运脸上呼呼冒血的伤口,又是心疼又是气愤,“行之哥哥,你又在做什么?他是犯了什么错,你要这么打他?”


    “这个狗奴才,拦着我不让见你!”孟行之的喉结剧烈滚动着,“不过就是仗着东宫的势,对我耀武扬威!”


    来运啜泣着摇头,“郑姑娘,朱公公吩咐了,不让陌生男子见你。”


    郑姝瑜将他脸上的尘土擦干净,又把他扶了起来,“你快去太医院,把伤口处理了再回来。”


    来运摇了摇头,“不行,朱公公让我在这儿守着您的。”


    郑姝瑜拍了拍他的脑袋,“他不是什么陌生男子,若是朱公公问起,我会向他解释的,你快去吧。”


    来运这才放下心,朝郑姝瑜施了一礼,飞奔而去了。


    郑姝瑜深呼了一口气,“行之哥哥,你若与他说不通,大可让他把我叫出来。他不过是个半大孩子,你怎么忍心下这么重的手?”


    孟行之满不在乎,“不过就是个奴才,以上犯上,还不能打了?”


    “奴才,”郑姝瑜笑了笑,只是笑容中满是苦楚,“可你我二人,连清白无罪的奴才都不如。”


    孟行之还欲再辩解,可见郑姝瑜眉眼低垂的模样,咬了咬牙,换上讨好的笑,“阿姝,是我不对,我太冲动了。我向你保证,往后我绝不会随便动手了,好不好?”


    郑姝瑜点了点头。


    孟行之牵起她的手,“我来的时候,瞧见旁边的花圃五彩缤纷,煞是好看。走,咱们一块儿去赏花。”


    到了他说的花圃门口,郑姝瑜才知道,这便是之前的湘筠居。


    她想起蛇袭的那日,后背一阵发寒,“行之哥哥,还是不去了吧,我有点害怕。”


    “花圃而已,怕什么?”孟行之大惑不解,“若是元睿敢因你逛花圃而为难你,我不会叫他好过的。”说完,便不管不顾地把郑姝瑜拖了进去。


    也许是满园春色让人心生欢喜,也许是身边之人的相伴,郑姝瑜逐渐放下心来,饶有兴致地与孟行之一同辨识着花圃中的各类植物。


    二人走到花圃中央,郑姝瑜指着翠绿树叶中夹杂着淡白淡黄的树道:“这枇杷树好像结果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