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避子

作品:《建安十八年

    禹安县衙后堂里,陆谦、陈璟和来暂替沈青江的陈河,围坐在一起,盯着桌子上唯一有可能为李玉琴翻案的证物,香囊。


    这香囊是孙桥死的那天,彭府的门头李沛在现场捡到的,也是那个“黑衣人”第一次出现的时候。


    “大人……”陈璟开口问道,“这个香囊就是……证据?”


    陆谦把卷宗展开,指着一处说道:“你看,当年的卷宗中,提到了一个证物,就是香囊。”


    顺着陆谦指的地方看过去,那里写着:物证乃藕粉色香囊一个,上绣鹊桥相会之图样,乃李玉琴于元宵灯会赠彭万里之定情信物。


    案卷后还附有香囊的画作,陈璟将画作与桌面上的香囊对比,的确一模一样。


    陈璟道:“那这香囊为何会在那黑衣人手中,不应该由衙门封存吗?”


    陆谦道:“既然彭万里当年作为苦主并未追究此事,那相关证据自是无需入库封挡,而且这香囊被保存得如此完好,相信这些年来,那黑衣人一直都在谋划复仇之事。”


    陈璟:“他的复仇不就是把所有仇人都杀了吗?与这香囊何干?”


    陆谦叹了口气,道:“除了杀人,我相信他至少有一瞬间是想过要为李玉琴翻案的,只不过遇到了其他阻力,才转变为杀人。”


    陈璟道:“或许吧,可是大人,这香囊如何证明李玉琴是冤枉的呢?”


    陈河道:“给我看看。”


    陆谦将香囊递给陈河,陈河拿着香囊问了问,又从随身的药箱里拿出一把小剪刀,询问了一声:“大人,我想把这香囊拆开,看看里面的东西。”


    陆谦点点头,道:“没问题,只是这证物宝贵,还望陈叔小心些。”


    陈河道:“放心吧。”于是拿起剪刀,将香囊边上的丝线小心剪开,把里面的干花倒在了桌上,然后挨个分辨这些都是什么花。


    “茉莉、野菊、薄荷、玉兰……奇怪……”陈河拿起一片粉白色的干花,放在鼻尖仔细闻了闻,“这是……曼陀花?”


    “又是曼陀花!”陈璟道,“爹,这就是彭万里吃的那种花吗?”


    陈河点头道:“不错,不过彭万里应该是在饮食中被人下了曼陀花晒干后磨成的粉,而这香囊里放的则是晒干的曼陀花瓣。”


    陈璟急道:“这花不是有毒吗,爹你小心些!”


    陈河笑了笑,说道:“放心吧傻小子,无妨的。”


    陆谦问道:“难道这花瓣无毒?”


    陈河解释道:“此花若误食的确会引起全身瘫软无力,但若只是闻一闻味道,倒是不妨事。”


    陆谦道:“这曼陀花真乃奇花了。”


    陈河道:“的确是奇花,不过这应该就是本案的证据所在了。”


    陆谦疑惑地问道:“陈叔的意思是?”


    陈河道:“此花香气寡淡,陆大人觉得它为何能被用在香囊中呢?”


    陆谦和陈璟各拿起一片曼陀花瓣,放在鼻子下面问了问,果然没什么味道,不太适合做香囊。


    陆谦问道:“莫非这花有其他功效?”


    陈河点头道:“不错,这曼陀花的确还有一种功效,是专门作用于女子的。男女欢好,十月怀胎,原本是天理伦常,但若不想珠胎暗结,便可用曼陀花,有避子之效。”


    陆谦如梦初醒道:“原来如此,这香囊若是送与彭万里的,何必放上这种有避子功效的花,想必这香囊是做来送给某位姑娘的,而且这姑娘不想怀孕生子……兰香阁!是送给兰香阁某位姑娘的!”


    陈璟道:“韩冰儿当年尚未挂牌,自是用不上这玩意儿,这香囊多半是她偷的。”


    陆谦问道:“那这可无从求证了,这么多年,兰香阁来来往往这么多姑娘……”他突然想到一人,猛的对陈璟说,“黄婆子!”


    陈璟愣了一下,道:“哦!对!那韩冰儿的老奴,上次她说年轻时也在兰香阁挂牌的!我马上去带她!”


    陈璟风风火火地出了门,陈河道:“大人,如此我去库房看看,能否帮管事的尽快找到当年的验尸档案。”


    “好。”


    陈璟脚程快,不多会儿便把黄婆子带到了陆谦面前。陆谦知道这婆子奸猾,满嘴谎话,于是便摆足了官位,厉声问她:“黄婆子,你来看看这桌上的香囊,可认得是何物?”


    黄婆子只往桌子上瞄了一眼,便说:“回大人,老奴不认得此物,此事与老奴并无瓜葛啊。”


    陆谦怒道:“你这婆子,好不老实!”他懒得跟黄婆子讲道理,直接招呼陈璟,“来啊!将这婆子重打二十大板,再扔到大牢里,关上三天,不给吃喝!”


    陈璟利落应答:“是!”然后就要上手去拖黄婆子。


    那黄婆子其实一眼就认出了那香囊,韩冰儿当年做的事她多少也知道一些,她担心自己被牵连,因此不敢说实话。她本想着陆谦面善好说话,自己可以同他谈谈条件再说,没想到陆谦竟然直接下了狠手,眼看自己就要被陈璟拖走,她这才喊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呐!那香囊……那香囊是老奴的!”


    陆谦摆了摆手,陈璟便放开了抓人的手。黄婆子一时腿软,跪倒在地,这才开始吐露实情:“回大人,当年兰香阁有个送秀品的客商,他家的秀品样式精致,送货的郎君长相清秀,也会说话,当时的姑娘们都很爱照顾他生意。有一日他来给我送绣品,正遇着秦妈妈灌一个姑娘喝堕胎药,那姑娘疼得死去活来,折了半条命,他看着唏嘘不已,我心里也害怕,便同他讲做我们这行,有孕是大忌。他听了便说其实他有避子的方法,我求他相助,隔了几日他便给我送来了这香囊,说是里面有避子的药物,贴身佩戴便可防止有孕。”


    陆谦问道:“那这香囊是怎么到韩冰儿手里的?”


    黄婆子道:“有一日,韩娘子拿了一锭金子给我,说要买我手里的香囊。她当时并未挂牌,且已经有人要为她赎身,我便问她买来何用,她只说是十分喜爱这香囊上的秀样,求我卖给她,我便没有多想,把香囊给了她。谁知后来……后来……”


    陆谦问道:“后来如何?”


    黄婆子道:“后来她被官府叫去问话,临行前将那香囊带上,回来后便我再也没见过那香囊了。我觉得事有蹊跷,那香囊的确绣工精美,但若有一锭金子,要那秀坊老板再做一个便是了,何故要买我这个呢?况且她一个未曾挂牌的姑娘,哪来的这么多钱财?只可惜……”


    陈璟道:“只可惜你这婆子见钱眼开,让金子糊住了眼。接下来呢,快说!”


    黄婆子应道:“是,老奴的确让金子糊了眼,蒙了心,所以事后我也后怕,便多方打探,这才听说城里出了个人命案


    ,出事的正是那吴记秀坊,还说关键的物证,便是个香囊。我脑袋嗡的一下就炸了,连忙跑去问韩娘子,为何我的香囊成了物证,万一此后官府查证起来,牵连到我,可如何是好?可韩娘子却说,她背后可是大人物,随便一根手指就能碾死我们,让我如果想活命的话,就把嘴闭紧,让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以后带到棺材里去。”


    陆谦嗤笑了一声,道:“可你如今不也全说了。”


    黄婆子道:“大人刚才道架势,老奴若不实话实说,恐怕今日就得进棺材了。”


    陈璟笑道:“你这婆子还算识时务,快滚吧,有事我再传你来便是。”


    黄婆子千恩万谢地走了,陈璟和陆谦刚想喘口气儿,就听到熟悉的叫声:“大人!头儿!不好了!!出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