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宇小区，14栋，701。沈云已经开始模糊了，究竟是多少次，来到这个14栋，一层两户人家门口，会堆放着鞋柜子。五层住的应该是啥都舍不得丢的老年人，老电视柜子直接横在楼道转角处。


    一切都被记的差不多。


    唯独，这701的张永强，次次刷新她对老年人犯罪的下限。


    刘青换，中年女人房东，就这一小小出租房，可是热闹了。里面刑警，市监管局的，把合租房挤得没有地方落脚，着急将手机撂下：“同志，这老头是住在我这里，但他买保健品的事情，这和我也没有关系。”


    “又不是我强着他买的，对吧？”


    “老头这电话，准是静音了，我就先不催了。”


    “反正马上中午十二点了，她该是回来了。”房东解释着，市监管局两同志相互对视后，一人做笔记，一人开口继续交涉：“那先这样吧，最多三十分钟。三十分钟，再见不到人，您和我们回去一趟，配合调查。”


    女房东看向门口的沈云和周队：“那不行。”


    “我这还有其他事情呢。”


    周队和市监管局的两名同志对视后，主动上前沟通了。


    终于轮的上沈云和女房东说话，突然，老头刚进出租屋里，开始说腹部刺痛。市监管局的工作人员，没有直接说话，而是在眼神交流着什么。不一会儿，救护车来了，老头再次被送去医院。一切又跟着老头的住院，不了了之。


    11号。


    新城大风红色预警，已经强制给老头的破旧手机，发一天上午，不下三次的消息了。张永强点了消息通知栏上的删除键之后。又看到短信上面，有一个未读消息，嘴角一抹消息之后，点开——


    还是新城大风预警。“今天夜间到13号白天，新城和北京等多地，有西北风6到8级，局部可到13级。”大概扫了扫，老头并不害怕，他现在觉得，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怕的嘛。前几天的市监管局，一开始还挺神气儿。


    “您好，新城市监管局的，这边了解到您涉嫌一起益生堂医药器械有限公司的保险品诈骗案？这边需要您配合一下——”不得不说，他当时确实有点手心冒冷汗。但很快，他就想到了，自己是如何从刑侦队的临时关押房出来的。


    对，他又去医院做了一遍免费的全身检查。


    不错，张永强又笑了笑，抬眼看向眼前的厨房操作台。前几天在超市买的小柑橘，还剩下几个，奢侈拿了两个，今天他心情不错，打算再吃个宵夜。滑开了手机，时间已经来到晚上九点二十分了。


    时间刚刚好。


    一半酸涩的橘子入口之后，打开了社交软件，之前聊的退休金老太太，现在又开始和她说话了。而且时不时就是几张凉快的照片，不过，总是觉得，对面照片变化有点大。不管了，他喜欢会化妆的女人，这样每天看见的人，都是新鲜的。够刺激。


    退休金老太太：“住院了，能先帮我垫一下医药费吗？”


    对面的最新消息，大概是中午发的了。


    这话，张永强听着怎么如此熟悉啊，往上翻了翻。回顾着老太太那些凉快的照片，撸了几把之后，才爽快。开始思考这问题，退出一看，微信就剩下二百五十块钱，这几天确实有点放肆，吃了一次猪肉大葱的水饺。


    张永强：“你在哪？”


    张永强：“我去找你。”


    啥人都没有见到呢，怎么能给钱呢，他打完字之后，搔了搔裤衩。


    这几天，他除了每天正常的去公园看老太太跳舞之外，还问了几个钟点房。


    华宇小区附近的钟点房都不咋便宜，最便宜的也要25块一个小时呢。不过没有关系，退休金老太太有钱，他还打听了，退休金每一个月都发。可以用老太太钱。


    退休金老太太：“哥，帮帮我。”


    随后就是一张前所未有的照片，张永强都瞪大了眼睛。


    不等张永强再斟酌什么。


    对面飞快砸来一句真心话——


    退休金老太太：“哥，我想跟你好好过日子。”


    一个收款码发了过来。


    张永强被感动了，直接将所有的钱都扫了过去。在银行卡交易完成之后，很快，他又被拉黑了。想想，这是第三次被骗了，他在麻木中，甚至开始期待，下一次被退休金老太太拉出黑名单，是什么时候了。


    次日。


    他没有钱了。早上吃完剩下的几个橘子之后，从出租房出来。有点饿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退休金老太太又拉黑，心情影响的什么。踱步着，漫无目的，抬眼见，就到了公园，只是今天的公园，和之前不同——


    “嘶嘶嘶——”


    一穿着诡异的老头，弓着腰，手上拿着一个不锈钢的空铁棍子，在公园石头地板上摩擦着。前面一个正在拿着手机自拍的跳舞老太太，正在和刚开的公园月季花合影。收保护费的老头见老太太居然不理他。


    棍子直接戳了过去，老太太本来摆拍好的照片，生生作废了。“你该死了！”老太太并没有直接骂出来，而是眼神表达着，随后老太太整理了一下脖子上的大牡丹丝巾之后，又开始拍照。


    收保护费的老头，被惹怒了，拿起棍子就往老太太的小腿肚子上打。


    “咳咳咳——”


    老头刻意发出声音，并且眼神看向老太太的手腕上的一个杏色包包，明示着，想要钱。


    “哎哟——我操，你瞎啊！”老太太终于忍不住了，骂了出来，逐渐人越来越多，周围跳舞的老太太，都上前凑着，还有几个眼神好奇打量老太太身材的看戏老头。所以人开始指指点点，张永强最喜欢这场面了，也跟着往前凑着。


    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声音：“哎！跟这人计较啥啊，前几天在那边超市也看见这老头了，就逮着妇女学生欺负啊！我听说，有一次没有给钱，还被这老头打了一顿呢。这老头精神有问题，惹不得。”


    一看戏老头摸了一下嘴巴子，看向拍照老太太的手机，出主意着：“给钱得了！有啥大不了的。”


    “花小钱，免大灾。”


    拍照老太太也开始发毛，往后退了几步之后，从杏色暴力，拉出几张一块钱。


    摔了过去。


    钱掉在那公园的石头地板上。


    很快就被拿着棍子的老头捡走了。


    张永强心里突然有点主意，现在老了找不到工作，他是应该靠自己挣钱了。往身边哥们问着：“这老头啥人啊？”


    公园都是一群无所事事的老头，这问题原来，恨不得从问题答案，直接聊到中美局势：“这一精神病，就天天找妇女下手，就要钱呗！还能啥人啊，而且精神病杀人不偿命，这谁敢惹啊。”


    “就几块钱的事，给就给了呗，少吃几口，那钱不就有了。”


    确实啊，张永强点了点头，有了这钱，确实，他也能多吃几口了。扫了一下这公园的人，基本上都恢复方才的状态了，拍照的，聊天的，跳舞的。很块，他就锁定了，方才那拍照的老太太，老太太有点生气了，正收拾东西要走。


    他跟了上去。


    华宇公园，就是小区的，基本上来跳舞的都是住这小区的。张永强跟的很顺利，一直和老太太保持距离，但又能看见老太太那大牡丹的围巾。华宇小区还在拆迁，这路边，最不缺的就是废弃的工地东西了。


    一个趁手的木棍子，上面沾了点水泥。


    张永强笑了一下，拿起来，快步就将老太太拦住了。


    模仿着，谁说木棍子没有铁棍子厉害啊，很快，老太太又逃不走，居然甩了一张五块钱。张永强放了老太太走，捡起地上五块钱之前，他工作算是找到了。闻了一下，就是这种微笑，钱就是一股腥味，和女人一样。两者，他都喜欢。


    公园到了饭店，大概十一点钟的左右吧，各回各家的老太太很快，张永强这次换了趁手的铁棍子。他之前就是在工地干小工的，他可是知道，工地啥地方，不要的建材多。果然，他又要了十几块钱。


    收获不错，一天都有一百多了，张永强很满意他这个工作。


    大风天气，来的很是突然，但他不害怕了，这几天，早上他都是奢侈吃之前一整天的水果。现在他还能吃到点橙子，草莓之类的，比那小干瘪柑橘好多了。中午和晚上，都是饺子，猪肉大葱的，他爱的很。


    小区下面，树恨不得被风连根拔起。


    还是休息吧，张永强坐了一会儿后，起身，拿起铁棍子，在地板上摩擦出声音。


    还是应该多联系的，有一次，居然失策了，那妇女看着可是有钱，金项链什么的。他当时就过去了，不过几分钟，那妇女的对象居然回来了，手上还拿着矿泉水什么的。他差点被打，但好在，他够老。这往地上一躺，指不定谁给谁医药费呢。


    “嘶嘶嘶——”


    出租房的黄色地板，被张永强手里拿着的铁棍子摩擦出声音。他仔细回忆着，第一次公园那老头，他是如何去要钱的。想起来了，要弯曲身体，眼睛死死瞪着，还要青筋爆炸，攥着手上的铁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