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被拉进去，随后大门被遮掩着，没有被完全关上。


    沈彬一身黑色衣服，打量着，里面完全没有声音后，走了进去。大门是铁制的，慢慢推开，反而会有“咔嚓咔嚓——”声音，他快速推开，一只手用力，另外一只手，挡住弧度，保证不会被开很大。


    里面很空荡，充斥尸体味道，尸体味道，并不能被他完全形容出来。也许是一种涩涩的味道，苹果放久了，被氧化释放氨气的类似刺激味。将口罩完全戴好后，都是一样的房间，铁门被关着。


    贴着墙壁，沈彬是学建筑的，像是这种私人管理的火葬场，十有八九，都是粗制滥造的建筑。不，不局限于私人管理的火葬场，就算是公款建筑的，也会偷工减料，人都这样，层层扒皮，过一关，猪肉就瘦一层。


    贴着的耳朵，很快发现，就在最里面的焚烧炉里。倒是符合焚烧炉的建筑标准，墙体很厚重，并且墙体建筑中，使用了有一定厚度的潮湿建筑材料，自然隔绝热气。隔壁就是公共卫生间，相比，这样的焚烧炉工作场所，不会给每一个工作间，都设计一个单独卫生间的。


    卫生间，每一个公共卫生，都会设计通风管道，像是这种气味大的场所，那就更需要了。通风管道，很多人，都会产生畏惧心理，但这在建筑人的眼中，实际上就是顶梁结构和承重彩钢板之间，一个积灰的空间罢了。


    小心将这边的通风管道，摘下，距离公共卫生最里侧的卫生间隔间，长被设计成通风管道，因为这样会更符合建筑美学。当然了，对于此时，已经爬入通风管道的沈彬来说，大部分人，都不会选择，上最里面的卫生间。省力原则，让他隐藏很好。


    一步。


    两步。


    更准确为，一跪，两匍匐，三卧倒。


    低头瞬间，铁制的通风管道盖子，混着尘土和蜘蛛网，死命往他鼻子里钻。但这他可以忍，因为，他听到了，他想要听到的：“武东兴，你当初不是和我说，就是给一个员工编号嘛，现在，警察怎么来了！”


    李子奇还没有将方才推进来的尸体处理，堆砌在一边，整个房间格局简单的，像是送人最后一场的旷野。长期熬夜工作，高温环境下工作，本是和武东兴同龄，却被折磨成中年男人的程度，头发擀毡在一起，挂在额头皱纹前，阻挡一部分视线。


    “说话啊，武东兴，要不然，你就再给我两百万，我闭嘴。”


    武东兴坐在那掉漆的椅子上，转身不到几分，看向眼前男人：“李子奇，你以为你是谁？”


    “一百万，两百万，再两百万，我挣钱给你挣得啊！你算什么东西！”


    李子奇无可奈何，事情已经做好，现在，他只能认栽的意思了。转了几圈过后，看向那还没有处理的尸体，突然开始大笑：“怎么说呢？武东兴，我念着咱们两个初中同学一场。这样吧，我给你个实话。”


    “你怎么知道，当年那尸体，我到底帮你处理了？还是？没有帮你。”


    “哈哈哈——武东兴啊，武东兴，大老板，有钱的很啊，怎么两百万，都不舍了！”


    武东兴真想将拿着一旁的铁锹，照着眼前人脑袋，就抡过去。但他没有，相比之前，他忍住了，谁让他当初做的事情呢，人终究是要学会自己给自己擦屁股的。起身，咬着：“银行那边需要时间，我分期给你。不过一个星期，给全。”


    “可以，听你的，大老板。”李子奇咬了一个熬夜必须吃的小面包，几分趣味看着武东兴。随后将人拦住：“哎，看看。”具体看什么，李子奇平静着，将那新鲜送来的尸体黑色袋子，一个老人的尸体，搬到焚烧炉的传送带上。


    上面，通风管道中。


    因为通风管道是不会多余做任何格挡的，也就是说，通风管道都是空旷的，任何细小的声音，都会放大无数倍。沈彬咽下口水后，一个手机用做录音，会一直记录所有声音，这并不需要，他多余顾及。


    但要给姐姐的匿名线索，是需要视频的。小心翼翼拿出手机后，静音模式再三确定，点开了开始录制：“怎么样？人死了都这样的，可怕不？”下面，李子奇在兴奋语气，说着让武东兴错愕的话。


    巨大焚烧炉没有工作的时候，声音就是“嗡嗡”的，李子奇将尸体摆好。人死后，是没有任何温度，如同这房间里，任何一个物品一样，冰冷的，任人宰割的。皮肤完全被舒展开，静静躺在不锈钢的传送履带上。


    “哦对了，没有开闸。”


    李子奇敲击着脑袋，走到了那焚烧炉的开关处，却在最后一秒，停下了。“哎，你来试试？可爽了。”武东兴从没有过，距离死亡如此之近，况且这还不是和他有关系的死亡。养父母死亡的时候，可能比焚烧，更痛吧。


    “来来来。”


    李子奇兴奋着，将麻木站着的武东兴拉了过去，最后那手指，颤抖按下了工作指示的红灯。瞬间，整个房间，被焚烧炉工作的声音，充斥：“嘶嘶嘶——”高温在展示着，它烧毁一起的能力，却没有尸体进入，让它有点伤心。


    “你当时让我烧的那个你们家司机，爆炸声音，更大。你不知道吗？人死后，那个腹腔就砰！一声！可大了。”李子奇在武东兴耳边说着，同时，尸体被传送进入焚烧炉。果然，砰——“一声后，尸体焚烧开始变的平静，只剩下“嘶嘶嘶”的声音。


    通风管道上，沈彬开始回忆生前父亲的一切。手中死死拿着的手机，透过通风管道的条棱盖子，甚至将李子奇说话的表情，全部记录。突然，沈斌手机情绪激动，手机快速，脱离了手中。


    沈彬很快反应过来，将手机接住了，却意外，胳膊肘磕到天花板的承重钢板上。“噔——”一声后，下面房间里的人，很快反应过来，武东兴和李子奇同时看向声音的来源之处，惊恐混着警惕，一起投去的眼神。


    他已经躲避，双腿和肩膀用力，将自己完全撑起来。


    “什么人，出来！”


    武东兴见通风管道的位置，并没有任何人之后，却还愣在原地，心中安慰着自己，或许是天花板的弹珠响声，如此想来，就正常了。李子奇紧张异常，拿了铁锹，就往上比划着：“妈的！什么人！进这地方！”


    “出来！出来啊！”


    沈彬已经离开，通风管道被他这一次攀爬过后，会留下痕迹，以防万一，他最后用脱下来的夜行衣，将整个空间，甩着混乱了一番。脱下的夜行衣，厕所的工具间，锁头是入门的，这种最好打开。


    铁丝钻进去，鼓动一番，工具间门被打开，夜行衣被放在黑色所料袋里，再丢尽最外面的已经半打包好的垃圾袋里。洗手间的沈彬，开启小小的水龙头，洗着手。此刻，获得短暂的休息时间，能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头发剪短了，从回到新城那一天，他就决定了，这一次回来，他不再沉寂下去。黑眼圈很重，武东兴在武灏灏失踪的前两个月，是找妹妹和工作兼顾的，所以基本上，都是凌晨两点，才下班。所以他也被迫熬夜严重。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响起：“在哪？”


    武东兴的声音，沈彬甩了手上的水，就往外走：“马上，武总。”


    宾利车前，武东兴一路盯着他过来，看人到面前，才开口：“你去哪里了？”


    “去方便了，就那边荒山。”沈彬回着，掏出车钥匙，滴了车，就要上主驾驶。


    “你腿怎么了？”武东兴上下扫着他，最后在牛仔裤上，看到了一层尘土，就在膝盖位置。很像是躲藏在了一个充满尘土的地方，而火葬场附近的荒山，可没有灰尘，而是丛林，还有坚硬石块。


    沈彬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膝盖，瞬间，武东兴走到了他面前，属于前几天晚上，地下停车场的一幕，再次袭来。他强迫沈彬与自己对视，粗粒手掌放在沈彬的脖颈后面，用力攥着：“你去哪里了？”


    他重复着。


    “我——我，医生说，我头被磕得，需要休息一周，我就有点脑袋刺痛。看不清了，摔了一下。”沈彬低下了头，视线躲避着，不敢和武东兴对视。同时，双手下意识，保护着，那口袋里的两个手机。


    突然，他被放开了。


    “上车。”


    武东兴又想到地下停车场的时候，他确实太过冲动，打了沈彬。


    那是他的错。


    沈彬缓过神来，深呼吸着，似乎是两次从“死神”口中获得重生，他走了开始发飘。到了前车的位置时候，突然双手，扶住了前车盖子。“嘶——”医生话是对的，他肩周确实很痛，刺痛，他应该听医生的，多休息几天的。


    “副驾驶。”


    武东兴提醒着，沈彬将肩周握住后，又飘向副驾驶位置。时间已经来到晚上八点五十分，沈彬在武东兴的副驾驶，也就敢看看手机时间了。他头往窗外风景看着，快速飘过的各种关闭店铺，给他带来，他还活着的信号。


    主驾驶位置的武东兴，死死勾着副驾驶沈彬腿上的尘土，想着通风管道的异响，咬着牙——


    车速被提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