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医院。”


    钱包里所有的现金，还有一张银行卡，全部被武东兴摔向沈彬身上。


    数目不少，沈彬也在被人民币红色填满视线后，目之所及的地方，绿色停车场，全部被红色人民币填满。随着人民币落下，“阿彬哥。”一直叫着的武灏灏，也消失了。


    办公室，新的助理光是工资，就有五位数，还有提成没有算，年终奖之类的。但钱多，活不好干：“武总，我们已经找了，新城的所有酒店，旅馆，出租房，大部分的公共场所，都已经找过了。”


    武东兴今天情绪很不好，在刑警队那问询室被逼问了一整天，是个正常人都要疯的程度。他稍稍抬头，表示他很期待，助理接下来的话。这样的眼神，更让助理心里发毛了，看向一旁的保镖，两人眼神交换后，视死如归。


    助理坦言：“没有任何关于武小姐的消息，但——”


    我们还会努力找的。


    话还没有说完整，武东兴就听不下去了，“你再说一遍。”


    他甚至想要微笑，缓缓起身，将办公室桌面上，积攒了一个月的待签署文件，全部扫了地上，踩过去。看了一眼办公室角落的运动器械角，棒球棒子和高尔夫球杆都很适合此刻被他拿在手上，但他还是选择，给对面助理，一个机会。


    “我们还会努力找的，武总，真的很对不起，但很多查找权限，都是只有警方才有，我们真的无能为力。”助理解释着，额头汗豆大的往下掉落。面前，武东兴让人窒息的浓郁雪茄味道，让助理不敢大口呼吸。


    武东兴，继续往前一步，对着他的额头，冰冷指尖，陷入助理颈部，死死掐着：“你再说一遍。”


    老板在给他机会，助理终于听出来了，僵硬点头着：“我们一定会找到武小姐的，三天。”


    “三天之内肯定找到。”


    心情稍稍好一点点，武东兴直了直身子，青筋暴起的双手，整理着助理的西装领带。良久，吐出来：“一天。”助理并不敢第二次的讨价还价，因为他快被高压的气势，生生窒息死了。点了点头，表示他尽力。


    视线转移到保镖身上，保镖很是主动：“已经问过了，在不惊动警方的前提下，道上的兄弟们，都没有任何武小姐的消息。现在已经能排除武小姐被绑架，或者被拐走的可能性，应该是被人暂时收留了。”


    武东兴脑海里又开始浮现，妹妹遭遇不测的画面，不受控制的情绪，不仅仅是在每天的深夜将他折磨，现在更是只要提到，“绑架”，“拐走”，这样的字眼。白色的裙底，是他不曾看过一眼的禁地，却被他人亵渎。


    他愤恨。


    甚至想到“强暴”二字，他为什么会想到这样的词呢，因为妹妹，太过凌弱。他本以为，自己会保护妹妹一辈子的，但现在，他亲手将妹妹弄丢了。三个月前的争吵，是不是他应该妥协，让妹妹出去，哪怕是公园，去踩一踩春分的脚印，或者是曾经她们最喜欢的街角，那月季花发芽的味道，以及，24元一杯的抹茶新冰乐奶茶。


    眼前，湿润起来的眼眶，突然，武灏灏抱住了他的腿：“哥哥，我喜欢哥哥，妈妈讲故事说了，哥哥都会保护妹妹的，我喜欢哥哥，哥哥——哥哥——”轮椅上的小女孩，再次抱着他不撒手。


    是他没有保护好妹妹，他辜负了故去父母的唯一嘱托。


    清了清嗓子：“继续找，不管付出多少，都要找到她！”


    “好的，武总。”助理和保镖应着，很庆幸，他们活着出来了。


    半个小时不到，门再次被敲开，“东兴？”助理已经不再分心顾及公司的事情了，公司下面部门，只能请夏叔从中周旋。层峰建筑，作为新城三线城市的龙头建筑企业，总不能因为老板的私事，各项目一个月都不跟进，这太任性，根本不是一个企业领导人所能感性的。


    里面没有声音，武东兴早已经呆滞，办公室里，曾经的武灏灏确实受养父的影响，很喜欢管理公司，关于管理，金融，投资的书，武灏灏在20年前，读了很多。此刻正被他抱在怀里，手指细细研磨过，妹妹曾经做过的每一处笔记。妹妹的笔迹，他的思念碾过。


    手机屏幕亮起，是办公室门口，夏叔的消息——


    夏叔：“东兴，没事吧，咋锁门啊，公司事你不能不管。”


    夏叔：“灏灏会找到的。开门。”


    他手机屏幕亮起，是曾经小时候，和妹妹的合照，大概他高中的时候，在迪士尼照的。照片上，妹妹笑得很甜，买了新得米奇发箍，抱着哥哥，两人在迪士尼的夜晚烟花前，随着昙花一现的烟花，微笑着，父母将这幸福一瞬，记录了下来。


    现在，是他的锁屏。


    起身，给夏叔开了门，果不其然，被各种工作砸了过来：“东兴啊，下面市场部和我说，咱们老城区那边，拆迁完了，人家要盖大型商场和办公大厦呢，这好项目，你咋不接啊，你这孩子。”


    “还有那项目部，老城区的拆迁，这都三个月了，就是出事的那去年12月份，你去看了一次现场。除了这次，你一次都没有去过现场？那工地都是包出去的活儿，你这工程方，那咋的也要一个月去一次。要不工人偷懒，包工头那肚子，吃的油儿的。”


    “还有呢——”


    夏叔突然说不下去，需要签字的文件，都被武东兴踩在脚底下。“你到底要干啥，这父母都不在了，就给你剩下这一个好公司，你要败家啊？”夏叔有点对武东兴的颓废，震惊到了，蹲下，捡起文件合同，说教着。


    武东兴关于工作的事情，一个字都听不进去，突然开口：“还给我剩下了，灏灏。”


    “但，我现在给灏灏弄丢了。”


    武东兴视线开始模糊，走向窗口，落地窗外，黑夜下，新城繁荣的让他陌生。不知名的角落里，妹妹是不是穿上了棉服，不是那单薄的白色裙子，挂在她锁骨上。是不是能吃到她最喜欢吃的榴莲蛋糕，躺在温暖的床上，进入这一晚的梦乡。


    3月27号。


    新城中心第一医院的单子，被沈彬拿在手上，抬眼，“新城军区总医院。”直接走了进去，提前一天晚上，在APP上已经预约了专家号。至于为什么拿着一医院的单子，走进这军区医院，他想着，自己与姐姐一样，都坚信，武灏灏会振作起来。


    所以这次，相当于，他来提前看一看，军区医院的环境了。


    “请12号，沈彬，到4号骨科诊室。”


    “请12号，沈彬，到4号骨科诊室。”


    “请12号，沈彬，到4号骨科诊室。”


    整整三遍的广播，沈彬才从休息区的椅子上坐起来，说实话这是他第一次被打。姐姐就是警察，基本上没有人敢动他，对于这第一次被打，沈彬到现在为止，还是觉得恍惚，并且事情发生的太快，他没有时间反应。不过好在，他嘴硬，咬住了。


    “木泽亮，骨科主任医师。”一进去，办公桌上的牌子，就被沈彬看见了，记了下来。对面，木医生上下打量着，熟练开始点开新的电脑页面：“哪里伤到了？二次复诊的话，需要先去后面影射科4号窗口，拿化验单。”


    沈彬将自己在一医院的报告递过去，“就是前几天不小心摔了一跤，现在头觉得有点嗡嗡的，肩周这有点抬手，刺痛。之前在一医院看过了，没啥大事，就是一直吃消炎药呢，隔了几天，还是痛，就找专家您看看。”


    木医生起身，看着一医院的单子，皱眉：“摔跤？脑袋有点痛，还有肩周，你这啥姿势摔倒的，这么严重。是从楼梯上摔的吗？”沈彬哪里敢说啊，这几天都说加班忙，直接从保姆车里睡了。


    实际上，已经住了好几天的旅馆了，若是回家住，被姐姐发现了，他这工作也保不住了。从楼梯上摔下来，可不一定，有他这种程度的伤。这伤，砸的车窗玻璃，到了修车行的时候，发现里面的双层玻璃，已经碎了，还有肩周，可能是停车场的地太硬了吧。


    “没啥大事吧，医生？”沈彬转移着话题。


    木医生放下单子，上手看着那脑袋，明显有红肿了，是后脑勺的位置：“不对啊，你这不像是摔的，像是被打的，砸墙上了，这脑袋伤的不正常。不能隐瞒医生啊，要不然啊，以后遭罪的是自己。”


    “这年纪轻轻的，欺骗医生，隐瞒伤因，老了都是病啊。”


    医生在劝着他，沈彬听出来了，但没有改：“是，是摔得，就是磕墙上了，有点严重。这不一医院的医生不行，就来看您这专家号了？”木医生皱眉，手上左侧肩周上打量着，明显的上班族，或者是开车职业病，这俩肩膀高低都不一样了。


    左侧的肩膀，看着生硬的很，尝试往上抬起着：“疼了说话啊。”


    “好。”沈彬应着，按照道理来说，他大学毕业，刚二十来岁，实习的时候国企彩钢板房都住了半年，怎么可能挨不住一顿打。医生的手在不断往上抬起着，沈彬随着“斯哈——”起来，眉毛也皱到一起。


    木医生不再往上抬了，毛头小子一个，死忍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