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不胜正，天理昭昭。


    八个字，如同八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黑曜的心头。


    他的脸色，第一次变得铁青。


    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一种源自大道的否定。


    他一直坚信，力量没有正邪之分，胜者即是正义。


    但今天，姬辰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告诉了他一个残酷的现实：有的力量，从诞生之初，就注定会被克制。


    他精心培养，用来践踏姬玄尊严，用来污染神皇之道的棋子，在真正的皇道面前，脆弱得像一个笑话。


    这比直接打他一巴掌，还要让他难受！


    “废物！”


    黑曜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一道神念射出，瘫倒在地的血屠子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便化作了飞灰。


    他不能容忍自己的失败品，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上丢人现眼。


    擂台下的寂静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山呼海啸般的议论！


    “天啊！赢了！就这么赢了？”


    “那是什么剑法？我从未见过如此堂皇正大的剑意！”


    “神皇道院……难道真的掌握着克制魔功的无上大道？”


    舆论，瞬间反转。


    之前还认为神皇道院必败无疑的修士们，此刻看向那两个白衣少年的方向，充满了敬畏与好奇。


    黑曜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烦躁。


    一个姬辰，只是意外。


    他不信，另一个同样被魔功污染过的姬默，也能有这般表现。


    他的声音，再度响起，冰冷而森然。


    “鬼音魔君，出战。”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擂台之上，温度骤降。


    一团无法用肉眼捕捉形态的黑色雾气，悄无声息地凝聚成形。


    没有实体，没有气息。


    但所有看到这团黑雾的人，都感到自己的神魂在不受控制地颤栗，仿佛随时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成碎片。


    鬼音魔君！


    黑曜麾下，最擅长神魂攻击的恐怖存在！


    他的攻击，无视物理防御，无视法宝护盾，直指修士最脆弱的本源——灵魂！


    “既然你的道能净化魔功，那我便直接……碾碎你的灵魂！”黑曜的神念，充满了恶毒的快意。


    这一次，姬辰退后一步。


    他的弟弟，姬默，上前一步。


    兄弟二人，没有一句多余的交流，配合得天衣无缝。


    面对那无孔不入，能直接震碎神魂的鬼音魔君，姬默没有做出任何防御的姿态。


    他不行礼，不运功。


    他只是站在那里，挺直了脊梁，深吸一口气。


    胸膛，微微鼓起。


    【人皇经】的浩然正气，在他体内奔涌，最终尽数汇聚于喉！


    这股气，至刚至阳！


    这股气，堂皇正大！


    鬼音魔君感受到了威胁，那团黑雾剧烈翻涌，一道尖锐到极致，足以让神王都感到头痛的魔音，瞬间爆发，朝着姬默的神魂冲击而去！


    也就在这一瞬间。


    姬默张开了口。


    他发出了一个最简单，却也最宏大，最本源的音节。


    “哈！”


    这个声音，并不响亮。


    但它，却仿佛是天地初开的第一声惊雷！


    是万物复苏的第一声呼唤！


    是圣人扫荡群魔的第一声呵斥！


    声音中，充满了堂皇正大的阳刚之气，蕴含着镇压一切魑魅魍魉的无上威严！


    嗡——


    那无形的魔音，在接触到这个音节的瞬间，如同冰雪遇到了熔岩，连一丝涟le都未能泛起，便被瞬间震得粉碎！


    “啊——！”


    那团由黑雾组成的鬼音魔君，更是发出了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


    它那由无数阴魂聚合而成的虚幻形体，在这股至刚至阳的浩然正气冲击下，如同被丢进了烈火之中。


    黑雾，被寸寸净化、蒸发！


    仅仅一个音节。


    鬼音魔君，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便被震散了九成的形体，神魂受到无法逆转的重创，化作一缕残烟，凄惨地逃回了黑曜身边。


    又是一招！


    又是轻描淡写的一招！


    擂台之上，兄弟二人，一人持木枝，一人立原地。


    一个，剑破血海，净化万魂。


    一个，一字真言，吼散魔君。


    他们用最震撼，最不可思议的方式，向全天下的人证明了，他们父亲所传授的大道，是何等的无上与正确！


    他们不需要神兵利器，不需要繁杂功法。


    因为，他们自身，就是最强的道！


    高台之上，苏婉儿呆呆地看着擂台上那两个绽放出无上光明的身影。


    那是她的儿子。


    是她曾经认为被自己毁掉，被自己亲手推入邪道的儿子。


    她曾以为，他们的一生，都将在魔功的侵蚀下，在痛苦与扭曲中度过，最终沦为黑曜的祭品。


    这是她背叛姬玄，选择“力量”的代价。


    她认了。


    可现在，她看到了什么？


    那个她抛弃的男人，那个她认为迂腐、不懂变通的姬玄，只用了三天，只用了一本最基础的《人皇经》，就将她两个已经站在深渊边缘的儿子，彻底拉了回来！


    不仅拉了回来，还让他们绽放出了比神国任何天骄都要璀璨的光芒！


    原来，她追求的所谓“力量”，在姬玄眼中，不过是需要被净化的“污秽”。


    原来，她抛弃的所谓“无用之道”，才是真正通往至高的无上坦途！


    她错得有多离谱？


    她选的道路，有多么可笑？


    “我……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这个念头，如同决堤的洪水，在一瞬间，冲垮了她用无数个日夜，用背叛与冷漠堆砌起来的“无情道”壁垒。


    她追求力量，是为了不再受人摆布，结果却成了黑曜手中最锋利的刀，亲手伤害自己的儿子。


    她斩断情感，是为了证得大道，结果却发现，自己抛弃的，正是真正的道！


    巨大的讽刺！


    无尽的悔恨！


    轰！


    她的识海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碎裂！


    “噗——！”


    一口鲜红的心血，猛地从苏婉儿口中喷出，洒落在她洁白的衣裙上，宛如一朵朵凄厉而绝望的梅花。


    她的气息，瞬间萎靡了下去。


    她那坚固无比的道心之上，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无法弥补的巨大裂痕！


    “哼。”


    一声冷哼在耳边响起。


    黑曜眼神一冷，一只手闪电般按在苏婉儿的后心，一股阴冷霸道的魔气立刻渡了过去，强行帮她压制住翻腾的气血与崩溃的道心。


    他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在苏婉儿的识海中低语。


    “别急着后悔。”


    “他们的天赋越高，血脉越纯粹，就证明你当年的选择越正确。”


    “现在，他们只是暂时被姬玄迷惑了心智。等我亲手击败姬玄，将他们抓回来，炼化成‘神皇道果’时，你就会明白，他们今日所展现的一切，最终都会成为你我更进一步的资粮。”


    这冰冷到没有一丝一毫感情的话语。


    这视亲生儿子为“资粮”、“道果”的言论。


    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入了苏婉儿的心脏，彻底击碎了她对黑曜，对她所选择的这条道路的，最后一丝幻想。


    她猛地抬头，看向身旁那张依旧俊美，此刻却让她感到无比恶心与恐惧的脸。


    她，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