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衍则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同徐老道：“您这来，怎么也没点动静……”


    徐老嘁了一声，嫌弃道：“我这是没动静吗？分明是某人没听到。”


    肖衍讪讪笑了笑，虽然被徐老撞见了，但看徐老这态度，好像他老人家并不排斥。


    这倒是出乎了肖衍的意料，看来这古代的长辈比现代的长辈还要开明一些，接受程度也高。


    估计也是因为这里社会开放的缘故。


    虽然这是他同赵承煜两人自己的事，旁人接不接受都无法改变他们对对方的心意。


    但谁又不想能得到亲朋好友的支持和祝福。


    思及此，肖衍脸上的笑容又真诚了些。


    “淼淼怎么没过来？”


    “他在膳堂跟饺子干上了。”


    徐老说完，上下扫了一遍赵承煜，“赵小子你情况如何？有没有感觉疼痛？”


    “微微有一些疼，但还是感觉麻更甚一些。”


    “嗯，这是正常表现，现在你来试着走一下吧。”


    “走？”赵承煜有些愣住。


    “对，以后每日都要练习行走，直到感觉双腿很麻很疼，无法坚持时你再停下来。还有晚上的药浴我也给你换成了另一种，你这情况只有越多地练习行走，才能更快地恢复到从前。”


    听到能恢复到从前， 赵承煜的手指都不自觉地紧握住肖衍的手掌。


    闪烁着星光的眼眸一下同肖衍的目光对视上，两人眼底皆是喜悦。


    “来！”肖衍往前站，稍微松开了赵承煜，只虚搭着他的手腕，“我扶着你，你试一试！”


    赵承煜“嗯”了一声，深吸两口气后，便试着抬起右腿。


    可当支撑点全落到左脚掌时，他却感觉这腿好像不是自己的，控制不住地就要往旁边倒去，幸好肖衍及时搂住了他的身子才没真正摔倒。


    顿时，气氛有些凝滞。


    肖衍：“没关系，这是因为才刚开始，对吧徐老！”


    徐老点头：“对，赵小子再来。”


    赵承煜垂下眼帘，又深吸了一口气后，试着迈出左腿。


    这一步他的动作很迅速，左腿很快地就落到了地上。


    可即使两只脚掌都已经踩住了地面，他却还是感觉到脚步不稳，甚至又虚又麻根本无法再迈出第二步。


    这一认知瞬间像一盆冷水从赵承煜的头顶上泼下，将他方才因为站起来的高兴浇了个透。


    大脑变得一片空白，整个人也僵在了原地，直到还是无法支撑地往旁边倒去。


    站在前面的肖衍，当即扶住了赵承煜。


    他方才就一直注意着赵承煜的情绪，自然是捕捉到了对方脸上浮现的错愕，明白可能是怎么回事后，他只能第一时间安慰人道：


    “没事的，我们再来！”


    赵承煜敛着眼眸，扯出来一抹笑极力压制住心底的不安，他甚至不敢去看肖衍的眼睛，抖着声道：


    “嗯……再来。”


    这一回，肖衍直接抓住了赵承煜的手腕。


    “来！再往前一步。”


    赵承煜咬紧牙关，快速地连着往前迈出两步，可这一次腿上不仅传来钻心的疼痛，还让他清晰地感觉到了双腿无法支撑，整个人趔趄地向前扑去。


    肖衍见状立即跪在了地上接住赵承煜。


    他看向徐老，眼底充满着焦急和疑问。


    徐老却朝肖衍摇了摇头，“接下来我能发挥的作用已经不大，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全得看赵小子自己了。”


    肖衍敛眸沉思了片刻，而后感激地朝徐老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了徐老。”


    徐老能将一个双腿尽断之人救到这个地步已经是神仙在世了，接下来的复健的确是得完全靠赵承煜自己了。


    “肖小子你松开他，把轮椅推到他身后一步远，让他自己走回轮椅上坐下。”


    “可是……”


    “按我说的做。”


    “……好。”


    肖衍松开赵承煜，去到后面把轮椅推过来。


    赵承煜没有了肖衍这个支撑，只能双手撑在地上跪着。


    他始终低着头颅让人瞧不见神色，肩膀也肉眼可见地耷拉下来。


    肖衍把轮椅放好，刚想上来扶赵承煜，却又是被徐老呵了一声：


    “不许扶。他得清楚明白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只有心里这关走过去了，他才能有真正痊愈的机会。”


    顿时，肖衍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不破而不立，徐老这是想彻底击碎赵承煜的信心，让他重新再建立起决心吗？


    如果是到这一种程度的话，那这复健之路上的痛楚怕是比针灸还要更甚几分……


    赵承煜紧紧地咬住牙关，硬是颤抖着身子撑着转身，而后又颤颤巍巍地试图站起来，可他每起一寸，脖子上的青筋就会暴起一分，好不容易站起来了一些却又因为支撑不住而往前摔。


    肖衍蹙紧眉头，心也跟着赵承煜的摔倒而狠狠地抖了一下。


    那拼命挣扎着要站起来的身影，像一把钝刀一样看得他心底一抽一抽的发疼。


    他忍不住红了眼眶将脸侧过一旁，让自己不要去看赵承煜。


    这人就连摔进浴桶里都不想让他看见，更何况是现在那么狼狈不堪的时候。


    不知过了多久，又不知摔了多少回，赵承煜终于坐回了轮椅之上。


    “好了，今日就到这，明日继续。”徐老说完，又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转身便离开了主院。


    肖衍仰起头快速地眨了眨眼睛，而后又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好心态后才转过脸看向赵承煜。


    可入目的，却是膝盖上和手心上刺目的鲜红。


    “怎么流血了？”


    肖衍冲上前，想要拉过赵承煜的手掌过来检查，却被赵承煜用力地把手抽了回去。


    他低着脑袋，沉着声音道：“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处理。”


    这声音里很明显地带着几分刻意的抗拒和疏离，但还是听得肖衍心底一颤。


    “我先帮……”


    “你回去！”


    话被赵承煜大声地打断，肖衍瞳孔微颤，有些不知所措地放下了手。


    “好，我，我先回去，待会我让清风他们过来帮你处理。”


    肖衍清楚赵承煜这会儿是因为受到了痛彻的打击，所以才想让自己离开，好一个人静一静。


    他能理解。


    “那我走了，但我晚上会再过来看你。”


    赵承煜没出声。


    等听到肖衍离去的脚步声时，他才抬起猩红的眸子不舍地瞧了人的背影一眼。


    可这一眼更是让他痛恨现在自己的双腿。


    长久以来，肖衍给与他的温暖和不离不弃，让他逐渐忘了自己伤得有多严重。


    他甚至还幻想自己能很快地就站起来，到时候陪肖衍去散步，去跑步，还要去看日出。


    可现在，事实却犹如锋利的刺刀狠狠扎入了他的心口：


    他也许没有办法站起来了，又或者就算站起来了也走不了几步路……


    若是如此，他该怎么去面对肖衍？


    肖衍会不会对他失望？


    肖衍会不会觉得当初白白救了他？


    ……


    就算肖衍不这样认为，也不会离开，那如同累赘一般的自己……又如何能配得上肖衍？


    心里涌上的失落、害怕、恐惧如潮水般将赵承煜淹没，他紧咬着牙关试图控制这决堤的情绪，可最终心底的崩溃还是将他的所有理智吞噬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