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疑惑之际，脑海里忽然闪现过他与匈奴追军厮杀的最后画面。


    当长枪刺穿最后一个匈奴人时，他也终于支撑不住地倒下。


    眼前充斥着一片血红的模糊，身上到处传来无比的疼痛……那种痛，就连现在也还能感受得到。


    所以，他是死了吗？这里是地狱？


    可为什么他动不了？


    赵承煜心底惊诧，等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控制身体时，反而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也就在这时候，他才听到附近似乎有一些嘀嘀咕咕的声音：


    “我救了你，我是你的大恩人，所以你得老老实实听我的话。”


    “不行不行，这样说不太好……”


    “你的命是我救的，所以人也是我的，听我的就对了。”


    “不行不行，这样未免太霸道了……”


    赵承煜微微皱眉，这是谁在说话？难道他还没死？


    意识到这一点， 赵承煜心里划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失落。


    下一刻，他忽然感觉有人在向他靠近，好像就是刚才说话那人。


    肖衍双手抱胸站在赵承煜身前，一脸郁闷。


    “啧，到底要怎么跟赵承煜这家伙说啊？”


    赵承煜：！


    这人竟是认识自己？


    “他现在又瞎又残的，若是醒了，能相信我一个陌生人？”


    赵承煜：？


    什么东西又瞎又残？


    “可我必须带他去找药王，不然他不就真废了？”


    “堂堂一个大将军岂能长枪空握……”


    “不行，由不得他。反正醒了就得听我的，不然我来这趟干嘛，不就是为了救他。”


    赵承煜从这零零碎碎的话语中，隐隐猜到了什么。


    他忽然想起在击杀匈奴时，他的腿好像被砸断了，当时眼睛也是越来越模糊不清……


    难道这人口中的又瞎又残，说的竟是自己？


    像是被雷霆击中般，赵承煜心头猛地一震，然后“噗”地一声，从嘴里吐出一口鲜血来。


    肖衍见状大惊，赶紧冲上前扶起赵承煜，用衣袖胡乱擦掉他嘴边的鲜血。


    “卧槽，这怎么回事啊？”


    “胡叔！胡叔！赶紧把大夫再接回来！”


    大夫还没到家，就又被胡勇给接上了马车。


    一炷香后。


    “病者急火攻心，我再添味药材，待会一同煮了去。”


    大夫语重心长地同肖衍讲道：


    “这一口血吐的是心头血，病者恐怕是心有郁结，你们没事的时候可以多同病者说说话，劝导劝导……”


    肖衍连忙点头应好，再一次送走了大夫。


    然后回到床前，把赵承煜刚才吐血染脏的衣服给换掉。


    边换边心里打鼓：


    赵承煜不会刚才是听到自己说话了吧？


    不然怎么会那么凑巧地就吐血，还是急火攻心？


    肖衍心虚地轻咳了一声，清清嗓子，然后道：


    “那个赵承煜，你要是能听见我声音的话，就再动动手指呗。”


    一秒，两秒，三秒……


    见一点反应没有，肖衍呼了口气。


    实际上，此刻的赵承煜一字不落地听到了肖衍的话，


    只是他不想给出反应。


    他这会儿心里头布满了黑色的迷雾，又沉又重。


    堂堂越国大将军，竟成了一个瞎子和残疾，真是个笑话。


    他活着还能有什么用？就是个废物……


    所以为何要让他活下来？


    为何不直接让他死在边境？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老天爷这样的惩罚？


    赵承煜在心底苦笑，渐渐地情绪越来越不受控制，甚至濒临崩溃。


    一旁的肖衍瞅见赵承煜的眉头越皱越紧，不知为何心间忽然涌上一阵强烈的酸涩感。


    让他难以呼吸的同时，也不自觉地伸出手要把赵承煜的手掌握紧。


    “喂！赵承煜！”


    这一刻，他倒是希望赵承煜能够听到他的声音。


    “赵承煜你听着，你别担心！”


    “叶芷若已经安全了，燕王也带领虎啸营打了胜仗。”


    “至于你，就只是眼睛和腿受了点伤而已。”


    “我一定会带你找到药王琴楚，让他治好你，所以你千万别慌也别着急！”


    “没事的，没事的，别害怕……”


    赵承煜任由自己堕入无尽的黑暗深渊，可忽然一道清朗的声音在呼唤他的名字。


    这道声音同他手上传来的温度一样温暖。


    是谁在他身旁？


    赵承煜莫名地被这声音吸引。


    “赵承煜，别担心，别害怕，没事的……”


    这人的声音仿佛有种力量，能将他周遭的迷雾和深渊驱回。


    渐渐地，赵承煜安定了下来，也很快地陷入了沉睡。


    肖衍看到赵承煜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不自觉地呼出了一口大气，心底的酸涩感也跟着消失不见。


    这人到底怎么了？


    今天真是受刺激了？


    看来以后自己在他面前说话得小心点了，谁知道能不能听得见……


    尤其是自己从另外一个世界穿过来的事，可千万不能说漏嘴。


    肖衍双唇一闭，打算死守秘密。


    ……


    深夜，星月悬挂高空。


    赵承煜终于又醒了过来。


    这次，他还是无法动弹身体，也无法睁开眼睛。


    可他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胸口上有被什么东西压着。


    嘶——，还刚好是压在他伤口的位置。


    疼痛让赵承煜微微皱了皱眉，他再次感受了一下，确定了这东西有温度，好像……是人的手臂？


    意识到这一点后，赵承煜也才猛地发现他的左边身侧有均匀的呼吸声。


    果真是人。


    赵承煜一下就想到了上次醒来时听到的那个声音，


    那么现在，睡在自己身边的也是他吗？


    他到底是谁？


    听他上次说的话，是他救了自己，可他怎么会出现在边境之外？


    他还说要去找药王琴楚，治疗自己的腿和眼睛，可他知不知道这希望近乎于无？


    ……


    赵承煜想要问人，却无奈于无法开口，只好放空思绪，等待时间过去。


    终于，身边的人发出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