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大殿所有人，全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又像是被抽去了魂魄一样，一动不动，表情凝滞。


    就在这时。


    “陛下！”


    门口又出现了一道身影。


    一名千牛卫。


    李世民点头。


    这名千牛卫走进大殿，一直走到龙殿下方，距离李世民不过几步的地方。


    他的神情似有些恍惚，仿佛见到了什么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他缓缓躬身抱拳道：“陛下，射在金光门城楼上木梁上的箭矢，经过确认，一共有二十箭。


    每一箭都是以精钢打造，深深没入木梁之中。


    隔着五百步的距离，又是由下往上，射的如此精准，神武帝的箭术…恐怕当时无人能敌。”


    李世民心里莫名产生一股寒意，眯眼道：“精准？什么意思？”


    李承乾房玄龄等人，也纷纷看向这名好似遭受极大震撼，而变得神情有些恍惚的千牛卫。


    这名千牛卫见李世民根本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当即他环身看了眼房玄龄长孙无忌等大臣，说道：


    “我的意思是，如果陛下不躲，或者神武帝的目标是陛下，那么陛下…”


    李世民愤然站起：“你到底在说什么！那些箭不是都射在了一楼的木梁上了吗？”


    被所有人望着的千牛卫说道：“是，是都射在了木梁上，可是那二十箭所射中的位置，都是神武帝有意为之，他是每一箭都极其精准射在木梁上某个位置，二十箭刚好组成了一个字。”


    “什么字？？”


    这名汇报的千牛卫看了眼李世民，道：“‘降’字。”


    李世民身形猛地一震，跌坐在龙榻上，双手紧紧抓扶着龙榻扶手。


    李承乾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则是脸色猛地一变，好似彻悟了什么。


    赵仙罴在五百步以外大地上，朝着城楼上射箭，每一箭都精准无误射在某个点上，最后组成一个‘降’字。


    先不说能开这等射程神弓所需要的力量，已经达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只说赵仙罴每一箭能射的这么精准，箭头深入木梁之中，足以说明他并没有想直接射杀李世民这个大唐皇帝。


    否则…


    大殿里所有人感觉脊髓里，不受控制的冒出一股寒意。


    他们全都不说话了。


    或者说，是说不出话来。


    李世民同样说不出话。


    他感觉后背冷汗涔涔，感觉一股极强烈的后怕。


    如果当时他不弯腰躲避。


    如果赵仙罴将其中某一箭瞄准了他…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整个两仪殿一片死寂。


    李世民双手紧紧抓着扶手，目光低垂，无神。


    李承乾、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征等人，也都是低着头，保持沉默。


    就在这时，那名前来汇报情况的千牛卫又说了一句：


    “放眼咱们大唐，哪怕是最厉害的神射手，别说射五百步，并且是极其稳定的连发二十箭，就是能隔着这么远，看清金光门城楼木梁构造都难。”


    这名千牛卫言外之意，五百步、城楼防御、城门，这些看似阻碍了大秦，可实际上在赵仙罴眼里，什么都不是。


    他毫不怀疑，如果赵仙罴这位神武帝要攻城，不管是谁在城墙城楼上露头，都可能被一箭射杀。


    李世民脸色阴沉盯着这名看了他一眼，默默把头低下的千牛卫。


    这时，魏征上前一步说道：“陛下，事到如今——”


    “魏征！”


    仿佛预判了魏征即将要说什么，李世民猛地手指魏征，怒目圆睁盯着魏征。


    魏征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后，并没有被李世民杀气腾腾的脸色吓倒。


    他面朝李世民说道：“事到如今，大秦虎贲军的战力已经很是清晰明了，就算长安有六万守军，如果出城与其正面交锋，恐怕也不是其对手。”


    李世民眼中冷芒爆闪，咬牙道：“那朕就坚守不出！他三千虎贲军总不可能分兵攻城！


    如果他觉得朕的城墙是纸糊的，那他大可以尝试集中攻打某一处城门，朕倒要看看他怎么渡过护城河这道屏障！怎么抵挡朕的**、滚木、火油！怎么破开朕的城门！”


    魏征没有急着反驳，想了一下，正要开口。


    人群中突然有一道声音响起道：“陛下难道到此刻还看不明白，大秦要是全面攻打大唐，大唐没有任何胜算，而神武帝如果想以杀死陛下来接掌九州，也有的是机会。”


    “放肆！谁给你的胆子，敢在大敌当前之时，说这种话！


    看来你是已经暗中投靠了大秦，投靠了那姓赵的！”


    李世民万万没有想到，在这种时候会有人跳出来，堂而皇之为大秦为赵仙罴说话。


    他眼里杀气如织，目光看向李君羡，随时准备命令李君羡派人将这名官员拉出去斩首。


    可刚才这名说话的中年人丝毫不惧，冷笑道：“陛下说的没错，我是已经投靠了神武帝。


    可您信不信，今日如果我崔朝禹死在这里，明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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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氏一族就要血流成河？


    还有，陛下您真的清楚，现在整个皇宫，乃至整个长安城，有多少人仍站在您这一边，又有多少人，早已经暗中投靠了神武帝？”


    “你！来人—”


    李世民怒不可遏，正要下旨将这名叫崔朝禹的官员拉出去凌迟处死，


    却见下方驻立的人群忽然间哗的一声骚动起来。


    一道身影。


    两道身影。


    三道身影。


    十几道身影挺直身背站在了崔朝禹身后。


    这些人要么也姓崔。


    要么姓卢。


    要么姓王。


    要么姓郑。


    还有姓李的。


    赵郡李氏！


    李世民胸口如遭巨撞，一股腥甜再次涌入喉间，被他咬紧牙根硬生生逼了回去。


    他一眼望去，竟然还有不少官员，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和崔朝禹站在一起。


    他再看向房玄龄。


    房玄龄的妻子正是范阳卢氏。


    范阳卢氏既然早就和大秦勾结，房玄龄应该早就通过其妻获知一二，为什么不告诉他！


    房玄龄看着李世民布满血丝的双眼，无声的垂下头。


    李承乾、长孙无忌等人，早就因为崔朝禹等各大家族代表人集体跳出来倒戈劝降，而心中狂震。


    长孙无忌起初和李世民一样愤怒，上前一步想要呵斥崔朝禹。


    直到看到其他家族代表人物也纷纷站出来支持崔朝禹，长孙无忌便明白，现在不管做什么，都为时已晚。


    就在李世民目眦欲裂看着崔朝禹等人，想要不顾一切下旨将这些叛逆通通杀光，却又忌惮各大世家联合起来从他背后捅他一刀时。


    崔朝禹忽然轻飘飘说了一句：“恕我直言，今日那三千大唐精锐的战死，陛下您要负全部责任。


    如果不是陛下您固执的认为，大秦虎贲军和寻常军队并没有什么区别，一点也不可怕，他们又何至于白白丢掉性命？


    要知道，当初秦使李景略可是说过，神武帝麾下有数千上万名像褒国公尉迟敬德这样的武将。”


    “你！崔朝禹！！”


    李世民闻言脸色猛地一沉，杀气飙升到极致，恨不得手撕了这条为赵仙罴说话，把脏水全泼到他身上的走狗！


    可紧接着，李世民心里涌出一股难以想象的愤怒、不甘、不解、以及悲凉。


    他，被无数人认为是真命天子，从乱世中杀出建立一个如此庞大帝国的君王，被万族尊称的天可汗！


    竟然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