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兰，你什么时候买的手链呀？款式还挺别致的，很好看！”


    园子抬起手腕，对着光欣赏了一下，笑着称赞好友的品味。


    毛利兰顺势挽起自己校服外套的一截袖子，露出腕上戴着的那条。


    “网购的，我们的是同款哦！”


    世良真纯低头看看自己手腕上的，又看看小兰和园子的，三条款式呼应却又各有小小的不同。


    她晃了晃手腕，金属链子发出细微的轻响，脸上露出带着小虎牙的爽朗笑容。


    “哎呀，那我可得好好戴着，这可是我们友谊的见证！”


    “没错！”毛利兰用力点头，顺势给这份礼物加上更牢固的意义，“是友谊的象征！”


    “那个……有我的份吗？”


    本堂瑛祐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略带腼腆却又充满期待地问。


    园子立刻露出揶揄的表情：“哎哟，我们女孩子戴手链，你一个男生也要来凑热闹吗？”


    本堂瑛祐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也意识到自己戴女式手链确实不太合适。


    但是，“友谊的象征”他也想要啊。


    “有的哦，不过给你准备的是这个。”


    毛利兰像是早有准备，从口袋里又摸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银色小鱼造型手机挂件，递到他面前。


    “这个喜欢吗？”


    “哇！谢谢小兰！”


    本堂瑛祐眼睛一亮，惊喜地接过挂件，没想到自己真的也被考虑在内，笑容顿时灿烂起来。


    几个年轻人笑闹了一阵，直到上课铃声清脆地响起，教室才逐渐归于安静。


    ……


    松井家。


    青泽坐在客厅里，与松井幸子相对而坐。


    面对这位姨妈，他收起了平常那些冷漠懒散的姿态，乖巧中又透着疏离。


    他张了张嘴，那个“姨妈”的称呼在口中打了几回转，却还是说不出口。


    明明，他称呼别的人“爸爸妈妈”都可以张口就来，但真上对上有亲缘关系的人，这个称呼便格外的艰难。


    松井幸子将他几次欲言又止的细微挣扎看在眼里，原本温婉的眉眼并未流露出责备，反而漾开一丝更柔和的了然笑意。


    记忆里那个过于早慧的孩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从不在意外人的想法，小小年纪就带着一种如同隔着玻璃观察世间的淡漠。


    此刻这副罕见的无措，竟让她觉得……这孩子，总算有了点属于人的鲜活气。


    “没关系的，智裕。”


    她轻声开口，用旧名唤他，声音里带着包容一切的暖意。


    “你想怎么称呼我都可以，或者不称呼也没关系。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


    青泽因那个旧名微微顿了一下，随即跳过了称呼这个环节，直接切入正题。


    他垂下眼睫，目光落在面前袅袅升起热气的茶杯上：


    “我有一个请求，不知道您是否愿意帮忙。”


    “当然。”松井幸子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目光恳切，“我说过的，只要我能帮上忙，你尽管开口。”


    她这么说，青泽当然不会跟她客气。


    他抬起头来，露出那双红色的眼睛。


    “我想拜托您帮我伪造一个出生便离开的双胞胎兄弟。”


    松井幸子脸上的温柔笑意凝滞，眉头轻轻蹙起，流露出毫不掩饰的不解与担忧。


    “智裕，”她身体微微前倾，语气里多了几分长辈的探究与关切，“我可以问问，为什么需要这样做吗？”


    “这涉及到我的一些隐私，不方便告知。您只需要在未来有人询问我有没有兄弟的时候，不经意的透露这么一个模糊的信息，就够了。”


    青泽将事先构思好的、带着几分悬疑的简短故事叙述了一遍。


    情节简单，留有想象空间，线索少，故事短。


    松井幸子并不傻，上回公安来家里询问关于智裕的事情，她就隐隐预感到了些什么。


    青泽提出这样的要求，恐怕是在准备着些什么。


    担忧像细密的藤蔓缠绕上心头。


    她沉吟片刻，没有再追问缘由，而是迅速切换到更务实的层面：


    “仅仅只需要我说这么一句就够了吗？需不需要其他的佐证？


    “你当年的出生的医院应该已经倒闭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当初给你接生的医生护士，想要不露破绽，最好是将他们全部买通……”


    松井幸子一边说着，快速地在脑海中梳理着这个谎言可能需要补全的环节。


    “除了医生护士外，还有福田家那边……”


    青泽看着她为自己忧心、感受着那份不问原由的信任，神情柔和了几分。


    他开口，多了点安抚的意味：


    “其他的关节，我会处理。您不必为这些费心。


    “如果有人问起，您只需给出那个引子，语气不用刻意，细节也不必多说。说得越多，破绽可能越多。


    “剩下的那些有心人自然会顺着他们想要的答案，去发现和证实。”


    他的目光与松井幸子担忧的视线相接，缓缓的摇了摇头。


    “您只要安全地、置身事外地说出那一句话就够了。这本身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离开松井家，青泽坐航班来到京都。


    京都的天气与东京并不一样，天空是暗淡的铅灰色，飘着似有若无的雨丝。


    他在墓园前站了片刻，踏足了这个他知晓位置，但从未来过的地方。


    福田家的墓位不难找。


    一块略显朴拙的家族碑石旁，并立着两座样式相近的墓碑——福田明，福田怜子。


    墓碑石面上已经有了岁月和风雨留下的痕迹，此刻在冬日清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干净，也格外冷清。


    青泽的脚步在几步外停了下来。


    心口传来闷痛。


    他捂上心口，扯出一抹自嘲的弧度。


    记忆没想起多少来，但这身体的感受却该死的真实。


    他走到墓碑前，静立着注视这两座墓碑，仿佛要透过墓碑上的名字，看到那两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良久，他蹲下身，将手中的花放下。


    他转向两座墓碑旁边那座小一点的墓碑，伸手轻轻抚摸上那个名字。


    智裕。


    福田智裕。


    这个名字在十岁终结，在二十三岁又被重新提及。


    从陌生，抗拒，又到变成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