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深微微颔首，他目光在她平静无波的脸上停留片刻。


    他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似乎比讲课柔和了一丝。


    “还好？”教授问，“最近在读什么书？”


    云晚微微点头，实话实说：“最近忙。没怎么读书。”


    裴景深眼里闪过一些失望。


    果然沉沦于娱乐圈这个沼泽不能自拔。


    他推了推眼镜，“那，学术夏令营的事，考虑得如何？会参加吗？”


    云晚眼睫微垂。


    “还在考虑。”四个字，轻飘飘的。


    裴景深眉峰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那点不易察觉的柔和瞬间消失。


    “考虑？”


    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


    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带着审视和某种难以理解的困惑：


    “难道参加那种严谨充实，探索生命奥秘的学术夏令营，不比参加这种充斥着无意义表演和肤浅互动的恋综有趣？”


    上一次他已经说过类似的话了。


    这一次再提，显然有些恨其不争。


    云晚抬起眼眸。


    清澈的目光迎上裴景深那双写满“学术高于一切”的深邃眼睛。


    她唇角微微向上弯了一下。


    “我也还是那个观点，恋综虽然无趣，但有钱啊。”


    裴景深：“……”


    他盯着云晚那张写满“实事求是”的平静脸庞，仿佛在理解一个超出他认知范畴的宇宙终极难题。


    没说话，只是转过身他抓起讲台上的公文包。


    长腿一迈，头也不回地朝着教室后门走去。


    只留下一个散发着“道不同不相为谋”寒气的背影。


    阶梯教室后门被裴景深用力带上，发出一声闷响，留下死寂的空气里飘散的粉笔灰。


    导播间一片兵荒马乱。


    导演脸贴在监视器上，眼珠子快瞪出来：“收音呢？他们最后聊了句啥？”


    技术小哥额头冒汗，指着完全平坦的音频信号：“晚姐手快，她早就关麦了，一句没听到！”


    制片人捶胸顿足：“最关键是她到底说了啥能把裴教授气走啊？”


    弹幕瞬间变成大型推理现场，但方向出奇一致：云晚和裴教授不可能认识！


    理由是不是一个圈子的，而且差距太大。


    裴教授不仅是学术界大神，而且出身名门，是如假包换的京圈少爷。


    云家虽然也富，但和那些豪门比起来，那就不是一个层级的了。


    所以这两人存在阶级鸿沟，不太可能会私底下认识。


    暴躁型观众：「我为什么听不见声音，急死我了！我聋了？」


    相对客观性冷静型观众：「散了散了，教授临走那黑脸，摆明是觉得偶像剧荼毒青少年，点化小菩萨失败，所以走了。」


    人间清醒型观众：「楼上+1！学术圈顶尖大佬和综艺咖女菩萨？怎么可能会认识？火星和水星能打麻将吗？」


    脑洞自补型观众：「肯定是小菩萨又说了啥石破天惊的真理，比如‘搞科研不如收租快’，戳到教授肺管子了！」


    镜头扫过角落的云小楠。


    她死死攥着没签上名的笔记本，指关节发白。


    眼神在云晚身上剜了几刀，又恨恨地看向裴景深离开的门。


    心里纳闷：裴景深那是云晚能企及圈子的人吗？


    云晚一个被云家放弃的边缘人，凭什么被裴教授单独‘约谈’？


    绝对是教授单纯看不惯她！


    一定是！不可能是别的！


    两个世界的人，连影子都不会重叠！


    然而，在一片‘不认识’，‘不搭界’的主流声中，一条带着梦幻泡泡的弹幕艰难地飘了出来：


    「各位！一个铁树开花的顶级学神，一个语出惊人的综艺泥石流。就算今天刚认识，这化学反应不也是绝杀吗？我觉得恋综需要裴教授这样的人才！墙裂建议节目组邀请帅教授来参加《爱号》！


    瞬间有人赞同：


    “我觉得可以！”


    “我直接点名让小菩萨和教授组CP！”


    “那周少怎么办？”


    ……


    结束高校之行，大巴车又把一众嘉宾拉回‘爱号小屋’。


    云小楠觉得今天丢人丢大了，回到主场，她必须把丢掉的场子找回来！


    她甩了甩精心打理的卷发，脚步轻快地“飘”到云晚身侧。


    “姐姐。”


    声音掐得又软又糯，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点刻意的亲昵。


    她顺势就伸手想去挽云晚的胳膊，“刚才学校课堂好吓人哦！还是回来舒服呢！我们姐妹好久没同框了，观众一定很期待我们互动！”


    她眼神飘向不远处的摄像机，暗示意味十足。


    嘴角咧开的弧度经过精密计算，力求展现‘真姐妹情深’。


    周围的嘉宾和工作人员目光微妙地聚焦过来。


    云晚没有要和她互动的意思，只是垂着眼睫，目光落在自己素净的裙裾上。


    云小楠的手快要碰到她胳膊的瞬间，云晚终于动了。


    不是避开，而是极其自然地抬起手拢了下鬓边的碎发。


    动作行云流水，刚好让云小楠那只企图“挽手营业”的爪子落了个空。


    “嗯。”云晚应了一声，声音淡得像白开水泼在地上，“是不容易。”


    云小楠脸上的笑僵了半秒，眼底掠过一丝恼怒。


    她不死心，身体又往前凑了凑，几乎要把脸贴到云晚肩膀上，刻意放大声音说：“姐姐，我们一起录综艺真的好难得，晚上我们一起住好不好？好多悄悄话可以聊呢！”


    云晚抬起眼帘。


    她那双清澈平静的眸子，盯着云小楠那张写满算计的脸。


    语气平淡：“我们姐妹要聊，有的是时间。就不要在节目里聊了。”


    说完目光平静地转向正在旁边暗中观察的导演，轻轻抬了下手：“导演。”


    导演一个激灵，胖脸堆上笑：“哎！小晚你说！”


    “抱歉，”云晚的声音清泠依旧，还带了点恰到好处的歉意“身体有点不适。”


    她微微蹙了下眉，动作自然得仿佛真有那么回事儿。


    “这期剩下的部分，我就先不参与了。”


    说完，也不等导演和云小楠有什么反应，更没看一眼周围探究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云晚转身就朝着休息室走去。


    留下云小楠像个精心摆设却被主人嫌弃挪开的木偶，杵在原地。


    精心策划的“姐妹情深”大型表演秀，还没开场，就彻底崩盘。


    角落里，李牧野挠了挠头，憨厚地嘀咕了一句：“俺也想提前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