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荣别过脸，抬手用衣袖擦擦眼泪，然后，把挂在水盆边缘的干净手帕浸湿，拧干，给霍清川擦脸。


    “好好休息，别着急说话，”邱荣擦得很仔细，小心避开脸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疤，他一生未娶，无儿无女，把霍清川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到这张清俊的脸庞，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眼底只有藏不住的心疼。


    霍清川有所察觉，想抬手摸上去，被邱荣摁下，“没事，会好的。”


    邱老还是喜欢哄他，霍清川心里暗叹，他虽然昏迷多年，但没有失忆，刀剑划过脸上，鲜血飞溅，他深深记得。


    脸被毁，他不怕，只是可惜，某人可能不会喜欢。


    苏砚白当然观察过霍清川脸上的伤痕，小的那些还好说，有药材的话，他也能解决，但最严重那道太深了，估计得请冷霜出手。


    但这不是现在最重要的，他的视线落到霍清川的下半身，醒来后，几乎没动过。


    “少将军，你的腿能动吗？”


    邱荣一愣，猛地抬头看过去，“苏太医…”言辞急切，想要打断苏砚白的话，“这事我们之后再……”


    苏砚白没看他，视线落到石床上，霍清川勉强挪动了一下，没动静，他咬了咬后槽牙，再次使劲，额头很快逼出一点汗水，邱荣心疼地给他擦掉，“清川，清川，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停下，”苏砚白走到他腿部的位置，伸手到大腿位置摁压，“有感觉吗？”


    霍清川枕在枕头上，微微喘气，“有…一点。”


    苏砚白点点头，手顺到膝盖，摁了摁，敲了敲，“这里呢？”


    得到摇头的回应。


    手接着往下，到小腿位置，隔着裤子都感觉冰冷，如果没有邱荣坚持每天按摩，估计整个小腿彻底硬化。


    明知道结果，但还是问了一句，“这里呢？”


    霍清川还是摇头，神色有些落寞。


    苏砚白点点头，大概判断到错位的部分，之后要从那里下手。


    “接下来的时间，我会着重给你的腿部施针，”苏砚白说着，一脸淡定。


    “我…可以…站…”霍清川紧紧地看向他，话说得不完整，但眼里情绪很容易看懂。


    “可以重新站起来，但要断骨重接，”苏砚白这句话说得依旧很随性，甚至在看向霍清川时，嘴角还带着点浅笑，“少将军能撑过去，对吗？”


    “当…然，”没什么比再也站不起来可怕，受点折磨，算得了什么。


    邱荣无声地握住霍清川的手，得到对方的轻轻回握。


    一天接着一天过去，夜里的风，愈发寒冷，霍甲军每天派出去捡起干枝的人也增加了一些，保证洞穴里一直保持相对暖和的状态。


    霍清川连吃了几天回魂丹，不说状态大好，但起码脸上有了些血色，说话还是慢吞吞，也算小有进步。


    如此，重要的事，得提上议程，风棠该把消息带回去了。


    几盏烛火，勉强照亮洞穴，夜里，吹过山谷的风会有呼啸声，“呜呜～”一阵接着一阵，一定很冷，可外面的弟兄们硬生生扛了六年。


    霍清川靠坐在石壁上，望向洞穴口，有些出神。


    如果能让弟兄们早点离开这里，也是好的。


    墨玄带着风棠，顾逸尘带着楚家兄弟，一人搬了一块石头，凑近石床坐下。


    苏砚白单手撑在石桌上，悠闲自在地品着茶，看到这场面，有些好笑。


    “少将军，这是昭陵边境军营分布图，”墨玄把一张纸拿出来，顾逸尘接过，坐到石床边，摊开到霍清川面前。


    自从霍家没落，黑磷军接管北境蓉城，而另外还有庭州、西宁、安南，分别是昭陵东、南、西的边境。


    庭州，由靖远将军柳庆镇守；


    西宁，由昭武将军赵野东镇守；


    安南，由翊麾将军王笙镇守；


    霍清川看着分布图，一个国家镇守边境的将军都会比较固定，纸上一个个名字，都是他熟悉到能画出样貌的人。


    墨玄又接着说，“当年四十万霍甲军，折损过半，”简短的一句话，他却瞬间感觉到身边气压骤降，霍清川他们脸色都变得不太好。


    折损过半，说出来容易，却是他们一起征战多年弟兄们的死讯。


    霍清川重重呼出一口气，头颅向后靠在石壁上，低声道：“继续。”


    墨玄抿了抿唇，“当年殿下想把霍甲军全部收编，可朝臣强烈反对，先皇力排众议，允了十万给黑磷军，其余分别安置到三方边境军营。”


    又欠下一大笔人情给啸宸，霍清川暗叹，幸好，当年率先来到蓉城的是他。


    “如今，殿下的命令是，让鬼风山现存的霍甲军隐姓埋名，潜入蓉城以外的三方军营，收集情报，以及为后面重整霍甲军做准备。”


    墨玄默默呼出一口气，每次说到当年的事，心情都无比沉重，尸山血海的场面，他依旧记得。


    顾逸尘拿出那1000人的名单，还有他挑出来的带队人选，放到霍清川面前，“少将军，你看看这个。”


    霍清川垂眸看过去，一一过滤名单，视线在地形图和名单之间来回流转。


    片刻后，他慢慢抬起手，顾逸尘马上把名单贴过去。


    指尖落到一个名字上，“西宁。”


    往下滑落，停下，“庭…州。”


    这两个都是顾逸尘选出来的人，只有轮到第三个时，霍清川手指一滑，在一大堆名单里精准找到“王大牛”的名字，“安南。”


    顾逸尘挑了一下眉，似乎有些意外他的选择。


    “大牛，安…南人，”即便很难，霍清川还是想解释一下。


    “原来如此，”顾逸尘点点头，他看向风棠，“大人，我稍后把人选和安排写到信里，给你带回去。”


    “好，辛苦顾先生。”


    “什么…时候，出去？”


    墨玄应道，“殿下的意思是，越快越好。”


    霍清川拧了拧眉，“出了…什么…事？”


    闻言，墨玄跟苏砚白对视一眼，看对方点点头，才说道：“薛家，已经对殿下出手了。”


    “什么？”霍清川惊诧，一下坐直身体，剧痛直冲心头，他没忍住，直接吐出一口鲜血。


    顾逸尘、楚凛、楚铮：“少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