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舟沉默着，转身走向厨房。


    橱柜门被拉开，水龙头被拧开，哗哗的水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安静。萧青鸾的身体紧绷着，视线死死地跟着他的背影，仿佛生怕他下一秒就会从厨房的窗户跳下去，再次消失。


    很快，顾云舟走了回来。


    他手里拿着两杯温水，递了一杯给她。


    萧青鸾僵硬地伸出双手，接过玻璃杯。她的指尖冰凉，触碰到温热的杯壁时，细微地颤抖了一下。


    “坐吧。”


    顾云舟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率先走到沙发前，将那把倒地的椅子扶了起来，放回原位，然后才坐下。


    不是坐在他之前习惯的单人沙发，而是坐在了双人沙发的一头。


    萧青鸾捧着水杯，迟疑了片刻，也在沙发的另一头坐下。


    两人之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谁也没有喝水，只是捧着杯子，看着杯中清水微微晃动。


    沉默在蔓延。


    顾云舟的视线，落在了她脸颊的那一抹灰尘上。很碍眼。


    他抬起手，朝她伸了过去。


    萧青鸾的身体瞬间僵直，瞳孔猛地一缩，呼吸都停滞了。她没有躲，只是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手在自己眼前放大。


    那只手，在梦里，曾无数次推开她，挣脱她。


    然而，预想中的推拒没有到来。


    温热的指腹，轻轻地、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力度，擦过她的脸颊，将那点灰尘抹去。


    动作很轻，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珍视。


    萧青鸾的身体猛地一颤，长长的睫毛也跟着抖动起来。


    顾云舟收回了手，看着自己指尖沾染的灰尘，面无表情地在裤子上擦了擦。


    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抬起头，正视着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不再有之前的冰冷，厌恶，或是伪装的温和。只剩下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平静得像暴风眼，底下翻涌着无数复杂的情绪。


    “谢谢你。”他说，“刚才。”


    三个字，很轻，却重重地砸在了萧青鸾的心上。


    她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顾云舟没有等她回答。


    他将水杯放到茶几上，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手肘撑在膝盖上，十指交叉。这是一个审视的姿态，也是一个准备彻底摊牌的姿态。


    他的目光，牢牢地锁着她。


    “萧青鸾。”


    他叫了她的全名。


    “我们……谈谈吧。”


    “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开。”


    “从你是谁，我是谁，到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所有的一切，从头到尾。”


    ......


    客厅里的空气沉重得能拧出水来。


    一地狼藉还没收拾，破碎的瓷片和倾倒的椅子无声诉说着刚才的闹剧。


    顾云舟的声音有些干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纸上磨过。


    “既然我是你的光，你为何……要把我关起来？”


    这个问题，是他所有噩梦的核心，是横亘在两人之间最深最黑的沟壑。


    萧青鸾的身体猛地一颤，那双刚刚还闪烁着坚毅的眸子，瞬间被巨大的恐惧淹没。她抱着膝盖，缩在沙发角落，整个人抖得厉害。


    “因为……”她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因为在你对我说了一句话。”


    她抬起头，眼神空洞地望着他，又像是透过他，望向了另一个时空那个夜晚。


    “你忘了，但我记得。我记得清清楚楚，每一个字。”


    她忽然坐直了一点，脸上浮现出一种诡异的模仿神情，连语调都变得轻快而疲惫，那是独属于他当年的声音。


    “‘青鸾，这里的一切都太压抑了，我想回到我自己的世界去。’”


    顾云舟的大脑宕机了一下。


    他好像……是说过类似的话。


    萧青鸾看着他茫然的脸，抓着自己衣角的手指用力到发青。


    “你说的你的世界，是你来的地方。是这里。”她指了指窗外灯火通明的现代都市。


    “可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她的情绪突然失控，声音尖锐起来，充满了委屈和绝望。


    “我只听到你说你要走！我以为……我以为你要那些皇兄一样，像所有所有的人一样，找到新的东西，然后就彻底地抛弃我！”


    她猛地扑过来，抓住顾云舟的手臂，冰凉的指尖死死扣着他的肉。


    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砸在他的手背上，滚烫。


    “我刚刚坐上那个位置！龙椅是冰的，奏折是骂我的，大臣是想看我笑话的！整个皇宫，整个天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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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一能抓住的，只有你！我唯一能信的，也只有你！”


    “可你却要走！你要抛弃我！”


    她用力摇晃着他，声嘶力竭。


    “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我怕你一走，就再也，再也不会回来了！我怕整个世界又变回一片漆黑！”


    顾云舟被她晃得发懵，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原来是这样？


    就因为这个？


    一个该死的，跨越了世界的信息差？


    一个翻译软件都能解决的致命误会？


    搞了半天，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也不是什么变态心理。


    只是因为她听不懂的一句黑话？


    荒谬。


    太**荒谬了。


    “所以，”萧青鸾的哭声渐渐变小，只剩下压抑的抽泣，她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我只能用最笨、最错的方法……把你留下。”


    “我想，只要你的人在我身边，你的心……总有一天会回来的。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会让你那么痛苦……”


    她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先生……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这个迟到了一个世界的道歉，终于穿透了时空的壁垒，轻轻落在了他的耳边。


    顾云舟僵着身体，一动不动。


    在一瞬间只剩下空荡荡的茫然。


    他低头，只能看见她颤抖的脊背，和一个毛茸茸的发旋。


    两个人，原来是两个。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一个是胆小缺爱的笨蛋。


    他一直恨的，到底是哪一个？


    许久。


    顾云舟缓缓抬起手，有些僵硬地，落在了她的头发上。


    他没有安抚，只是那么放着。


    客厅里只剩下她压抑的哭声。


    又过了很久，哭声渐渐停了。


    萧青鸾小心翼翼地从他怀里抬起头，一双眼睛又红又肿，脸上还挂着泪痕，紧张地看着他，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顾云舟看着她，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他终于开口，声音比之前更加沙哑。


    “最后一个问题。”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今天出去有点事，明天补回来哈，明天四张，抱歉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