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舟呆滞地看着手机屏幕上不断滚动的通知，感觉整个世界都开始变得不真实。


    他把手机递到身旁睡眼惺忪的萧青鸾面前。


    “我们…好像出名了。”


    萧青鸾眨了眨眼，视线从顾云舟脸上，缓缓移到那块发光的板子上。


    粉丝：8.3万。


    点赞：12.7万。


    她对这些数字毫无概念，只是伸出手指，戳了戳屏幕上那个不断跳动的红点。


    “这些红点，是何意？”


    顾云舟艰难地吞了口唾沫，点开评论区。


    他决定挑一些她能听懂的念。


    “‘**？现在卖烤肠的都长这样了？我明天就去辞职卖烤肠！’”


    “‘楼上的醒醒，你缺的是烤肠摊吗？你缺的是这样的老婆！’”


    念到这里，顾云舟偷偷瞥了一眼。


    萧青鸾的下巴微微抬起，嘴角向上弯起，“算尔等有眼光”。


    看来龙心甚悦。


    顾云舟清了清嗓子，继续往下翻。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博主喊她的时候超甜吗？磕到了磕到了！求后续！’”


    “‘最后那个笑，我人没了，宣布这就是我今年的年度老婆！’”


    “‘前面的拔刀吧！那是我老婆！’”


    读到这里，顾云舟果断跳过。


    但很快，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冒了出来。


    “‘绝对是剧本，演的吧，现在网红都这么拼了？’”


    “‘呵呵，滤镜开到最大了吧，**指不定什么样呢。’”


    “‘这年头为了红真是什么都敢编，找个古风模特摆拍，没意思。’”


    顾云舟念着念着，声音越来越小。


    身边的空气温度，骤然下降。


    他一转头，正对上萧青鸾那双结了冰的眼睛。


    顾云舟还没来得及安抚，床头柜上的另一部手机就跟催命一样响了起来。


    是陈浩。


    顾云舟赶紧接通。


    “舟哥！舟哥！火了！你们彻**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比过年放鞭炮还激动，震得顾云舟耳朵嗡嗡响。


    “我一早上醒来手机群里全在艾特我问你们！舟哥你快看，阿强那个转发，直接把你们送上去了！”


    陈浩在那头语无伦次地解释着。


    顾云舟听得头昏脑涨。


    “舟哥！听我的，趁热打铁！”陈浩的声音突然压低，带着一股军师献策的神秘感，“今晚！必须开直播！这是固粉和回应质疑最好的机会！信我，哥们儿玩这个是专业的！”


    开直播？


    顾云舟的眉头皱了起来。


    只是拍个短视频，就已经引来了这么多关注和非议。


    直播，岂不是要把自己和萧青鸾完完全全暴露在无数双眼睛之下？


    他本能地抗拒。


    “舟哥？舟哥你在听吗？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我再想想。”顾云舟含糊地应付了一句，挂断了电话。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


    萧青鸾依然冷着脸，显然还对那些质疑耿耿于怀。


    顾云舟拿起手机，无意识地刷新了一下评论区。


    一条新的评论被顶了上来，ID叫“键盘侠No.1”。


    “笑死，还真有傻子信啊？一看就是公司包装的。这女的妆那么浓，表情那么僵硬，就是个哗众取宠的廉价演员罢了。还烤肠西施？侮辱西施这两个字了。”


    这条评论的点赞数，正在飞速上涨。


    顾云舟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


    他说自己可以，说这是剧本也行。


    但他说她是“廉价演员”。


    他转过头，看着身边一脸愠怒的萧青鸾。她为了他们的烤肠摊，学着收钱，学着微笑，学着融入这个她完全陌生的世界。


    现在，这一切在别人嘴里，成了廉价的表演。


    顾云舟划开后台，看着那笔预估已经超过五位数的巨额流量收入。


    钱。


    关注度。


    话语权。


    被动挨打，永远只能任人评说。


    想要保护身边的人，就需要力量。


    而现在，这流量，就是力量。


    他熄掉屏幕，握住还在生气的萧青鸾的手。


    晚上八点整，陈浩像个陀螺，在小小的出租屋里打着转。


    “舟哥，灯光好了。手机角度也行。记住我说的没？”他把三脚架往回收了一寸，满脸写着紧张。


    顾云舟坐在小马扎上，腰杆挺得笔直，手心全是汗。


    “多互动。念粉丝ID。有人送礼物就大声感谢。”


    “对对对！就是这个！要笑，就算心里想骂人也要笑！”陈浩用力点头，又转向另一边。


    萧青鸾端坐在床沿，神情严肃，手里还拿着那支红色的笔。她听着陈浩的直播教程，眉头微蹙。


    陈浩看着她这副样子，腿肚子有点软。他凑到顾云舟耳边，用气声说：“嫂子……她就这样上镜？不……不说几句？”


    顾云舟看了一眼萧青鸾，压低声音：“她能坐着不动，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陈浩咽了口唾沫，退到门边，冲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顾云舟深吸一口气，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然后用力按下了“开启直播”的按钮。


    屏幕亮起的瞬间，在线人数的数字从个位数开始疯狂跳动，一百，一千，五千，一万……数字模糊成一道残影，最后稳定在一个数字上。


    二万。


    屏幕上，雪花般的弹幕瞬间填满了整个画面，根本看不清字。


    顾云舟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对着镜头，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挥了挥手。


    “大……大家好，我是顾云舟。”他的声音干涩。他顿了顿，侧过身，“这是我……妻子，青鸾。”


    镜头随着他的动作，给了一言不发的萧青鸾一个特写。


    她就那么静**着，一身白裙，墨发用一支简单的凤钗挽起，目光看着手机屏幕，仿佛在审视一个新上贡的西洋玩意儿。


    弹幕，一下热闹了起来。


    “**！活的！真的是视频里那个小姐姐！”


    “啊啊啊啊老婆！老婆看我！”


    “这颜值是真的？不开美颜我当场倒立吃键盘！”


    楼上一个小馋猫


    “救命，她只是坐在那里我就感觉自己恋爱了是怎么回事。”


    “这是什么神仙颜值，妈妈我恋爱了！”


    顾云舟看着这些滚动的字，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背景板。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主场：“欢迎大家来到我们的直播间，我们就是……”


    话没说完，一条弹幕被他捕捉到了。


    “仙女姐姐平时都喜欢做什么呀？”


    来了！互动环节！顾云舟精神一振，正准备开口替她回答“她喜欢看电视”，或者喜欢研究菜谱。


    身旁的萧青鸾却忽然动了。


    她思索了片刻，似乎在认真组织语言。


    然后，她抬起眼，对着那小小的镜头，一字一句地回答：


    “闲时批阅先生的奏折，偶会和先生卖烤串，再无其他。”


    直播间，陷入了一秒钟诡异的寂静。


    一条孤零零的弹幕飘过：“？”


    下一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救命！我他妈笑到床塌了！”


    “不愧是陛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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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设贯彻到底！我给这个剧本打满分！”


    “前面的不懂了吧？这不是剧本，这是纪实！”


    “陛下今日为何不上朝，原来是在此体验民间疾苦！”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云舟彻底懵了。


    他扭头看向萧青鸾，用眼神询问：你在说什么呢？


    萧青鸾也正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惑。她微微倾身，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我说错了？”


    她表情是那么的真诚。


    顾云舟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就在这时，屏幕上猛地出现一个华丽的动画特效。


    一艘巨大的火箭，拖着长长的尾焰，从屏幕底端呼啸着升空，几乎遮蔽了所有弹幕。


    【王总】送出【火箭】X1！


    顾云舟脑子里“嗡”的一声，陈浩的魔音再次回响。


    “感谢！感谢王总！感谢王总送的火箭！”


    “王总大气！王总牛逼！”


    弹幕立刻跟上。


    “捕捉到野生土豪一枚！”


    “王总糊涂啊！倾家荡产刷礼物！”


    “666666”


    顾云舟正想再说几句感谢词，萧青鸾却再次开口了。


    她没有看顾云舟，也没有对那炫目的特效表现出任何兴趣。


    她的目光穿透了屏幕，仿佛落在了那个ID背后的人身上。


    她只是微微颔首，动作优雅。


    “王爱卿，有心了。”


    “平身吧。”


    直播间，再次死寂。


    然后，原本的弹幕彻底引爆了。


    “******！！王爱卿？平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人没了！我真的笑到邻居拿刀来砍我了！”


    “王总：我只是想刷个礼物，怎么就直接原地封官了？”


    “榜一大哥的全新待遇！直接晋升当朝一品！”


    “快！快给陛下磕头谢恩啊王总！”


    屏幕上，那个叫“王总”的用户没有再刷礼物，而是发了一条金光闪闪的置顶弹幕。


    “谢陛下隆恩！臣，遵旨！”


    这一下，彻底点燃了所有人的热情。


    “臣附议！”


    “臣等参见陛下！”


    “护驾！保护我方女帝陛下！”


    整个直播间的画风彻底歪了，从一个平平无奇的首次直播，变成了一场大型线上角色扮演。


    屏幕上，礼物特效开始疯狂闪烁。


    【张三】送出【跑车】X1


    【李四】送出【城堡】X1


    顾云舟已经完全看傻了，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插不上嘴。


    他呆呆地看着屏幕上不断攀升的在线人数。


    三万。


    四万。


    五万！


    速滚动的弹幕上。


    忽然，她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那双清冷的眼睛，定格在某一条评论上。


    顾云舟心里一个咯噔，凑过去看。


    那条弹幕的ID叫“就事论事侠”。


    “演得不错，就是这男的太拉胯了，全程只会喊感谢，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太监，配不上女皇陛下，建议换一个。”


    顾云舟的呼吸一滞。


    房间里的温度，似乎又降了几度。


    萧青鸾缓缓转过头，黑色的瞳孔在手机屏幕的反光下，深不见底。


    她朝他凑近了一些，嘴唇几乎要贴上他的耳朵，温热的气息混着她身上淡淡的冷香，钻进他的脖颈。


    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不易察觉的危险。


    “先生。”


    “他们说，你配不上我。”


    ps：（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