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月光如水。


    藏经阁的轮廓在清冷的月色下，宛如一头沉默的巨兽，蛰伏在太玄仙宗的深处。


    苏白像片融入夜色的枯叶，无声贴在墙角的阴影里。他屏住呼吸，心跳与天地间某种玄妙韵律悄然共振。


    来了！


    那一瞬，他清晰感知到笼罩藏经阁的庞大阵法灵力流转中，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停滞。


    就是现在！


    苏白眼中精芒一闪，双手快如幻影，十指翻飞间，一个由十几块细小灵石构成的微型阵盘在他掌心成型。他将阵盘往地面轻轻一按。


    嗡！


    一股与守护大阵相反的微弱波动，如墨滴入水，在停滞节点上荡开涟漪。面前的空气，泛起一道肉眼难辨的水波般扭曲。


    三息的漏洞！


    苏白身形一矮，如狸猫般窜出，在波纹闭合前钻了进去。


    成了。


    他稳稳落地藏经阁一楼，无半点声响。回头一看，身后墙壁完好如初，仿佛一切未曾发生。


    专业潜入，完美时机，教科书操作。


    他，魔界精英“枭”，业务能力，永远在线！


    苏白压下心中自得，融入阴影，灵巧避开巡逻的符文光束，熟稔地朝三楼楼梯摸去。


    藏经阁三楼，禁地中的禁地。这里没有守卫弟子，因为遍布的上古禁制就是最恐怖的守卫。


    苏白站在楼梯口，面对淡金色光幕，从怀中取出玉简。这是他耗费一天一夜，根据《阵法初解》推演的破解口令。


    一次性的，但够了。


    他注入灵力，玉简传出晦涩音节，融入光幕。光幕如锁遇钥，无声裂开一道缝隙。


    苏白闪身而入。


    三楼比想象中宽敞，也……乱。空气中弥漫着古卷的霉味，顶天立地的书架如沉默的巨人，伫立在黑暗中。


    目标明确——“玄字号”书架，存放宗门内部纪要。


    苏白按记忆中的地图，在黑暗中穿行，脚步轻如夜猫。


    可刚拐过一个书架——


    “咔嚓。”


    一声清脆的坚果碎裂声，在寂静得落针可闻的三楼骤然响起。


    苏白汗毛倒竖！


    有人！


    他猛地停步，如雕塑般与书架阴影融为一体，连呼吸都停了。


    “咔嚓……咔嚓……”


    声音继续，不紧不慢，带着悠闲的节奏。


    像在……吃东西？


    苏白脑子里冒出个问号。谁会在这种鬼地方吃零食？守阁长老？还是闭关的老怪？


    他小心探出半个脑袋，顺着声音望去。


    三楼深处，一盏散发柔和暖光的小灯笼摆在矮桌上。旁边，一个娇小身影盘腿坐在一堆软垫上，背对他，肩膀一耸一耸。


    她手里捧着本……粉色封皮，画着两个小人儿的书？


    身旁散着一地瓜子壳、花生皮，还有几个啃得干净的果核。


    “咔嚓！”


    她又磕开一颗松子，丢进嘴里，发出满足的咀嚼声。


    苏白僵住。


    那身形，那发髻，那鹅黄色襦裙……


    纵使化成灰，他都认得！


    林小鹿！


    轰隆！


    苏白感觉天灵盖被雷劈中，整个人外焦里嫩。他的大脑停摆，世界观碎成渣。


    精心策划的潜入，引以为傲的专业素养，堵上性命的任务，此刻成了天大的笑话。


    为什么？


    她怎么上来的？三楼禁制是摆设？光幕是装饰灯带？


    桌子、垫子、零食哪来的？搬家公司送的吗？！


    无数咆哮的弹幕在他脑海刷屏，理智几近崩溃。他想冲过去抓住她肩膀，摇着问：“你是不是开挂了！你到底是什么BUG！”


    但他不能。


    他咬紧后槽牙，咽下滔天怒火，在心里默念三百遍“我是专业的”，才勉强冷静。


    任务要紧，不管这移动天灾怎么来的，他得找到仙门监察体系的卷宗。


    深吸一口气，他在书架间无声穿梭。“玄字壹号”、“玄字贰号”、“玄字叁号”……


    眉头越皱越紧。


    没有。


    血瞳少主指明的“玄字柒号”书架上，用暗金色丝线捆绑的卷宗，不见了！


    情报出错？还是被人取走？


    苏白的心沉入谷底。找不到卷宗，他回去只有死路。


    就在他几近绝望时，目光扫过角落里那个看话本的罪魁祸首，以及她旁边的矮桌。


    桌子不平，一条桌腿明显短了一截。


    为了稳住桌面，桌腿下……垫了个卷轴。


    暗金色捆绳，在灯笼光下，反射着令苏白头晕目眩的光。


    苏白：“……”


    他缓缓眨眼，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很疼。不是梦。


    那份关乎他生死、卧底大业、魔尊霸业的绝密卷宗，正被他那傻白甜师妹，用来……


    垫！桌！脚！


    卷宗边角还沾着油渍，像是被糕点蹭过。


    苏白张嘴，发不出声。他的灵魂仿佛从头顶飘出。


    杀了我吧。现在，立刻。


    他强撑最后一丝理智，像没了骨头的软体动物，手脚并用，朝矮桌爬去。


    每爬一步，悲愤加深一分。他的尊严、骄傲，在这几米距离中碾成齑粉。


    终于，他爬到桌下，仰视那被压在桌腿下的“绝世秘宝”，颤抖着伸出手。


    就在指尖将触到卷宗的瞬间——


    “师兄。”


    一个软糯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苏白的手僵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