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夏冰阿姨的款待

作品:《重回98,我苟在乡村当大款

    被白宾诚举报的那场风波,如同淬火的冷水,将程飞骨子里的某些东西彻底重塑。


    从谈话室安然无恙地走出来,他依旧是那个掌控朗筑国际与橙基金的程总,只是人更沉了。那份曾经的锐利锋芒,仿佛被无形的鞘收束,深藏于内。


    他话更少了,眼神更深邃,像两口不起波澜的古井,旁人轻易窥探不到底下的暗流。


    即便是那位在危机中力挽狂澜、光芒四射的法务总监曹姝华,也只能从他口中得到一句公事公办的“辛苦了”,那客套的疏离如同冬日玻璃上的霜花,清晰又冰冷。


    这份沉默与疏离,想微风吹皱一湖秋水,在张译冰的心里激荡起越来越难以平复的涟漪。


    她坐在基金会财务办公室里,对着电脑屏幕上的数字表格,心思却早已飘远。


    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拉着,脑海里反复闪回的,却是程飞被带走那天的冷峻侧脸,和他回来时看向曹姝华那瞬间冷却的目光。


    她发现自己变了。


    最初在村里,看到他与梁倩办公室的厮混,听到他与惠琴的荒唐,只觉得这人轻浮浪荡,打心眼里瞧不上。


    后来“橙基金”成立,看他为项目熬红双眼,为受助的孩子据理力争,看他慷慨赠股时的磊落,尤其是看他为了自己,在病床前毫不犹豫输血给自己……那些画面一点点堆叠,悄然改变着她心底的秤砣。


    有情,有义,有担当,更有种让她莫名心安的沉稳力量。不知从何时起,程飞的身影总是不请自来地闯入她的思绪,搅得她心慌意乱。


    这种陌生的情愫让她困扰,又带着点飞蛾扑火般的冲动。


    她鼓起勇气,借着汇报工作的由头,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敲敲打打,删了又写,最终发出一条看似寻常的邀约:“程总,城西新开了家私房菜馆,环境不错,据说鱼做得一绝。那天酒没喝过瘾,要不要去放松一下?”


    消息发出去,时间仿佛被拉长。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却迟迟等不到那个熟悉的头像跳动。


    直到深夜,才收到一条简短的近乎公式化的回复:“最近事多,下次吧,早点休息。”


    “下次……”张译冰盯着那两个字,心里像被细密的针扎了一下,泛起一阵空落落的酸涩。


    她不甘心,又尝试过两次,一次是请教一份棘手的文件处理,想借机多聊几句;一次是“偶然”得了两张音乐会门票。回复依旧大同小异:“文件放我桌上,我抽空看。”“好意心领,实在抽不开身,票给其他同事吧。”


    一次次的婉拒,像冰冷的雨滴,浇得她心头那点刚燃起的火苗忽明忽暗。


    失落、委屈,甚至还有一丝不被看见的羞恼,在她心底交织。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笨拙,太明显,让他厌烦了?还是……他身边早已有了别人?曹姝华那张明艳又干练的脸庞不受控制地浮现在眼前。


    就在张译冰被这种患得患失的情绪反复煎熬时,一通电话直接打到了程飞的手机上。


    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是——张家诚。


    程飞正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操场里孩子们跳动活跃的身影。看到来电显示,他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划开接听,声音是一贯的沉稳恭敬:“张叔,您好。”


    “小程啊,”电话那头张家诚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温和,却比平时多了几分不容推却的亲昵,“晚上没什么重要安排吧?译冰她妈念叨你好几回了,非让我喊你回家吃顿便饭。你这大忙人,可别又推脱啊!就在家里,没外人,放松放松。”


    程飞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张家诚对程飞一直照顾有加,亲和如长辈,加上他本就是张家常客,很多次在这里感受过如家人般的温暖,甚至受过张家诚有意无意的“撮合”……这顿饭,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推脱的理由。


    可以推拖,就显得心里有鬼,反而把关系搞生分阿。


    他沉默了两秒,喉结微动,爽快的答应:“好的,张叔。晚上一定到。打扰您和阿姨了。”


    夕阳的余晖给熟悉的那个青砖小院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程飞的车缓缓停在院门外。他推开车门,深吸一口气,似乎要将某种无形的压力压下,才抬步走了进去。


    小院一如既往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译冰奶奶栽的几盆冬菊开得正好,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屋门虚掩着,饭菜诱人的香气已经迫不及待地钻了出来。


    “小程来啦!”夏冰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热络笑容,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快进来快进来!就等你了!”她一边招呼着,一边解下围裙在手里搓着,快步迎上来,那眼神,慈爱中带着一种看自家孩子般的满意和打量。


    “阿姨,打扰了。”程飞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温和笑意,微微欠身,将手里提着的两盒包装精美的茶叶递过去,“一点心意。”


    “哎呀,你这孩子!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快坐下歇会儿!”夏冰嗔怪着接过,脸上的笑容更盛,顺手就把茶叶放在了客厅最显眼的茶几上。


    客厅里,张家诚也放下了手中的报纸站起身,脸上带着长辈特有的、宽厚又略带威严的笑容:“小程来了,快来坐!”


    “好,张叔。”程飞依言在沙发上坐下,姿态端正,脊背挺直,双手自然地放在膝上。


    张译冰从自己房间出来,脚步有些迟疑。


    她显然是精心打扮过,换了身浅色的连衣裙,头发柔顺地披在肩头,脸上薄施粉黛,比平日更添几分清丽。


    看到程飞,她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脸颊微微泛红,却又迅速低下头,掩饰般地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程……程总来了。”


    她甚至不敢像往常那样自然地叫他名字,平时自信优雅的张译冰此时虽然在自己家里,却感到手心冒汗,有些许的紧张和局促。


    程飞的目光在她脸上短暂停留,平静无波,微笑着点点头:“嗯,译冰。”那语气,冷淡而克制,客气而疏离。


    张译冰心头那点雀跃的小火苗,瞬间被这盆冷水浇熄了大半,她有些局促地在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开饭开饭!”夏冰在厨房高声招呼着,打破了客厅里微妙的安静。


    餐厅里,那张不算大的圆桌被摆得满满当当。


    糖醋鲤鱼色泽红亮,红烧狮子头酱香浓郁,清炒时蔬碧绿鲜嫩……都是夏冰的拿手好菜,丰盛得远超“便饭”的范畴。


    最显眼的,是桌子中央摆着的一瓶茅台酒,包装略显陈旧,透着一股岁月的沉淀感。


    “小程,今天高兴,陪张叔喝两杯。”张家诚亲自拿起那瓶酒,小心翼翼地拧开瓶盖,一股醇厚浓郁的酱香瞬间弥漫开来。


    他一边给程飞面前的酒杯斟满,一边状似随意地说:“这酒啊,还是当年译冰考上大学那年我买的,一直没舍得开。今天正好,算是双喜临门嘛!”


    “双喜”?程飞握着酒杯的手指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


    酒液在杯中微微晃动,映着顶灯的光。他抬起眼,脸上依旧是那副沉稳的笑容:“张叔珍藏的好酒,今天有口福了。谢谢张叔、阿姨费心。”他没有接“双喜”的话茬,只是举杯,恭敬地敬向张家诚。


    夏冰不停地给程飞夹菜,嘴里念叨着:“小程你尝尝这个,阿姨特意给你做的……你看你最近都瘦了,工作再忙也得注意身体……”那份亲昵和关切,几乎要溢出来。


    张译冰坐在程飞斜对面,小口扒拉着碗里的饭粒,耳朵却竖得老高,捕捉着程飞说的每一个字。她偶尔偷偷抬眼看他,看他低垂着眼睑专注吃饭的样子,看他沉稳应对父亲话语的侧脸。


    他就在眼前,离得这么近,可那份无形的距离感却比任何时候都强烈。父母营造的这份“家”的温暖氛围,像一层甜蜜的糖衣,包裹着的却是她心头越来越清晰的苦涩和失落。


    她清晰地感觉到程飞在“配合”,在礼貌周全地扮演着“客人”的角色,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坐针毡的僵硬。


    他对她,更是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张家诚谈兴颇浓,话题有意无意地绕着转:“小程啊,这次能这么快从那个麻烦里脱身,足见你做事光明磊落,经得起考验!好!年轻人就该这样!橙基金做得也很好,实实在在为老百姓做了好事,我和我们东平县里几个领导聊起来,都对你赞不绝口啊!大家一直希望以后有机会你能来东平做点事情!张叔支持你!”


    程飞放下筷子,认真听着,适时点头,回应得滴水不漏:“谢谢张叔关心和信任。我和是个普通的老百姓,不敢做逾越的事情。这次其实要感谢译冰他们,如果不是因为译冰平时把账目打理得那么清晰,相关资料保存完整,我可能还真的比较麻烦。”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肯定嘉许的目光投降张译冰,这是这段饭张译冰从他眼睛里看到的难得的温暖。


    一顿饭,在夏冰的殷勤、张家诚的“勉励”和程飞沉稳得体的配合中接近尾声。


    饭后,夏冰在厨房收拾碗筷。张家诚拍了拍程飞的肩膀:“小程,陪我到院子里抽根烟,透透气。”又转向张译冰,“译冰,给小程泡杯茶送到院里来。”


    张译冰如蒙大赦,连忙起身去泡茶。等她端着两杯热茶走到小院时,父亲正背着手,望着墙角那排挺拔坚韧的竹子,程飞则站在稍后一步的位置,身影在暮色四合中显得格外挺拔而沉默。


    父亲似乎在说着什么,声音不高,程飞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点一下头,侧脸的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冷硬。


    她端着茶杯,脚步停在廊檐下,一时竟不敢上前打扰那片沉默。晚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也吹得她心头一片冰凉。


    送程飞离开时,张译冰终于忍不住,借着送他出门的几步路,鼓起勇气,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委屈:“程总……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来我家吃饭?”


    程飞的脚步顿在院门口。


    他转过身,目光终于落在了张译冰写满困惑和失落的小脸上。夜色模糊了他眼中的神色,只听到他的声音低沉地传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一丝几不可闻的叹息:“译冰,别多想。你很好,张叔和阿姨也很好。”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字句,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动作很轻,带着一种兄长般的安抚意味,“只是……我现在,心里压了太多事,自己解脱不了。早点休息。”


    说完,他没再停留,拉开车门,黑色的轿车很快接到尽头的黑夜里,消失不见。


    张译冰站在院门口,夜风吹乱了她的头发。肩膀上被他拍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一点微弱的温度,却更衬得心底一片寒凉。“你很好……”可这“好”,与喜欢无关,更与那顿饭里父母殷切期盼的“好”南辕北辙。


    他像是在温柔地划下一条界限,告诉她:此路不通。


    回到自己房间,张译冰扑倒在床上,将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这场由父母推波助澜、由她暗自期待的家宴,非但没有拉近他们的距离,反而像一面镜子,清晰地映照出他刻意保持的疏离。


    那扇刚刚在她心底撬开一条缝隙的门,似乎又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关上了。


    而此刻,行驶在回程路上的程飞,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张家小院那过分温暖的灯光、夏冰殷切的眼神、张家诚话语里的深意、还有张译冰那双写满情愫和委屈的眸子……像一幅幅无声的画面在他脑海中回放。


    他何尝感受不到那份沉甸甸的期许?何尝不明白张译冰的心意?


    只是……他轻轻摇了摇头,似乎想要驱离心中那一丝隐隐的期待。市纪委谈话室的灯光、曹姝华强忍泪水的侧脸、白宾诚那怨毒的笑容、还有未来那盘更加凶险莫测的棋局……还有,远在大洋彼岸的杜芳菲,他们的心灵契约将程飞的多情牢牢锁住,只待一人来!


    靠近,或许是温暖,但更可能是拖累,是软肋,是将无辜者卷入风暴的导火索。他给不起承诺,更背负不起另一份炽热的期待。


    车子驶入停车场,引擎熄灭。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


    程飞靠在椅背上,久久没有动弹。寂静中,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那声压在心底深处、沉重而悠长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