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龙契者(六)
作品:《[HP]猫头鹰今夜来》 装龙的集装箱并不是进箱即触底,掀盖翻进去后,还有一段桦木钉成的梯子要爬。这段爬梯足够柯默去反思自己被赵大卫痛批的沟通问题。
不同于姜奇妙的发散性思维,柯默想事情的时候极需进阶型的逻辑。例如,首先,他觉得自己的那些话……直归直,但没说错。
既然所有人都将预言奉为圭皋,那柯默对姜奇妙“欢愉与悲痛”的加倍感知自然也不会出错,他比所有人都更清晰地看到了姜奇妙的不赞同,不愉快,和对当下生活的厌倦,甚至,抵触。
然而,作为对他把真相挑破的回报,姜奇妙的反应就和他这段日子所见的每一个时刻一样——她信誓旦旦地,对自己的情绪和想法说谎。柯默对这样的姜奇妙感到失望。
他想到这里的时候大概下到梯子中部,柯默顿了片刻,更清晰地听到了火龙嚼碎肉骨的声音。他决定把脚步再放慢一点,这样能在过去找姜奇妙之前把事情想得更清楚。
其次,柯默继续在脑海里做逻辑训练。
他觉得他这个,重事实不重情感的臭毛病,大概是遗传自他爸。
诚如和姜奇妙一样的小学同学们所知,他柯默有一个远在英国的未知职业妈(后来才知道是女巫),和一个留在国内带他的律师爸。柯默多年来都是一个对英俊和漂亮非常无感的人,因为就他后来所见,那些人再英俊,再漂亮,也很难打得过他爸妈年轻时的结婚照。
两个非常漂亮、彼此吸引,但自我意识都非常强、且都不习惯退让的人的结合,对他们的后代来说,是一场令人费解的灾难。
费解之处在于,柯默能感觉到他父亲是爱他母亲的,但爱没有让他学会让步和接纳。再加上律师身份的职业习惯,他没有哪怕一次见过他父亲在和他母亲的争执中退让。
哦,也不是。其实柯默根本也没见证过太多他们的争执(好消息是这保证了他大体上人格比较健康)。因为就在他记事的第二年,他母亲就对婚姻的争吵和冗长的离婚流程感到疲惫,一气之下独自回英国了。
所以柯默认为他爸也无法归类于单亲父亲的范畴,毕竟这对怨侣的离婚流程已经搁置十多年了。至于他母亲那边,就他留学期间所见,这位女巫是单纯地不想提起这个男人,也不想回头处理这段关系。
双脚终于从梯子上落到地面上的瞬间,柯默也做出了建立在他逻辑推演之上的,最终结论:
坚持陈述客观事实,尽管能在法庭的辩论上获胜,但会让老婆翻脸走人。这一结论直接适用于他爸,到了他这儿,把后面那个名词替换为龙契者,或者小学同桌,也是情景适配的。
完成思考的柯默抬起眼,看见梯子不远处的空地上,滩着一只盘成饼的火龙,和一个抱腿坐在火龙面前,一边喂生肉,一边揉龙脑袋的姜奇妙。
“嘎蹦蹦。”
龙嚼骨头的声音和狗没有太大区别,龙在进食时候掀起眼懒洋洋看来人的样子,也和狗没有太大差别。
柯默走路没声音,这属于傲罗的职业特性。姜奇妙没听见他的脚步声,意识到他坐来自己旁边,居然是因为龙打了个响鼻的反应。
侧头的时候,柯默已经肩并肩和她坐下了。
这个被施了伸展咒的集装箱是哑炮走私犯弄出来的,柯默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儿找人给箱子施的魔法。和致力于给神奇动物打造适配生态的那些箱子不同,集装箱里很简陋,灰蒙蒙的,像是被雾气笼罩、又看不到边沿的山谷。地上散落了一些铁栅栏和钢锁,本来都是用来禁锢龙的,现在都被它挣散了,踩坏了。
姜奇妙坐在地上摸龙脑壳,发现柯默来了也没意外,只是说:“我想去买点……宠物用品,放进来,你觉得行吗?”
柯默笑了一下。
“你的龙,你自己决定。”
“嗯,”姜奇妙点点头,继续揉龙头,火龙舒服得翻了个白眼,她一边摸一边问,“你怎么下来了?”
是啊,他怎么下来了。
柯默静静想了2s,听到集装箱外有很低的、听不清内容的谈话声,大概是赵大卫在和副部长寒暄,于是随口编道:“副部长要给赵大卫安排任务,我不方便听。”
“你的保密级别怎么比赵大卫还低。”姜奇妙吐槽。
“不要小看赵大卫,”柯默说,“而且我现在……本来就不算魔法部的人。”
“那个什么联合部队是吧,”姜奇妙了然,“听你们说话那意思,这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是你必须在那待着。”
柯默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可恶。
他不想在联合部队做卧底,但是他不得不。姜奇妙也在讨厌当下的生活,但是她不得不。
她理解他的不得不,他却不去理解她的。
柯默试图从回忆里找他爸妈争执的场景,这有点困难,因为他当时刚记事。他想起他妈问他爸:“你为什么光怪我迟到,又不问我来的路上发生什么了呢?”他爸说:“我不管你路上发生了什么,你迟到是事实。”
柯默揉了下头发,把视线彻底转向姜奇妙。他的转动姿势太明显,让姜奇妙望向他的神色有点发懵。
“你这些年……发生什么了吗?”柯默放慢语速,问道,“就是,从我五年级转学以后,到现在。发生什么了吗?”
“没发生什么呀,”他突如其来的郑重让姜奇妙摸不着头脑,“上学,毕业,上班,就是……”
她耸了下肩膀。
“和所有人一样,大家都一样。”
“不不,”柯默并没有放弃追问,“比如说,你刚才在上面和我说……”
他向姜奇妙示意集装箱朝外的方向,那是他们刚才吵起来的客厅。
“你说,你和小学不是同一个人了……为什么这么说?是发生了什么,才让你变成另外一个人的吗?”
他这个提问方式应当是便于理解又切入正题的。姜奇妙脸上因他提问而生出的困惑逐渐消失,变成了一种微微的怅然。
“啊,你是说这个啊。”她点了下头,又一言不发地去摸龙脑门了。
她又在回避问题,但柯默这次有耐心。他一直在旁边等她开口,直到姜奇妙也觉得再不说话不太合适了。
“就是,”她很费力地开口,“就是……柯默,好多时候不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反而是因为什么都没发生,事情才会变成现在这样——你能懂吗?”
“我在试着理解。”柯默态度严肃认真,搞得姜奇妙都觉得有点滑稽。
气氛一滑稽,很多话就变得好说出口一些。
“比如说,”她摸火龙脑袋的手划到龙的脖颈处,帮它瘙起痒来,“你能变成一个巫师,是因为你收到了录取信。哈利·波特能变成救世主,是因为他出生的时候就被留了一道闪电伤疤。”
“但是我就是,一直没有事情发生。我不是单说,魔法的事。就是……”
柯默轻声说:“你不用急,慢慢讲。”
姜奇妙觉得很多事也没法展开讲,或许因为麻瓜的人生就是琐碎到无法细讲。
“我中间……也试过,去发生一些事情,”她把手覆盖在龙的鳞片上,在不知不觉间,看到手臂上多出了一点水痕,“但是就是,每次都不行,每次都会被截停,被打断。”
她用垂下的头发遮住了脸,然后抬起手,迅速把脸上不该出现的眼泪擦干。
“当然我也知道自己就是……就是比较软弱。我老是,自己有一些想法,然后别人稍微打击或者阻止我一下,我就……我就不敢继续了。我怕犯错,其实犯错了也没有什么的,但是我就会很害怕……”
“我也很想回到我小学时候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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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样子。”姜奇妙把膝盖并起来,胳膊环住双腿,脸埋在柯默看不见的角度。
“我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怕,我觉得我做什么都可以。后来,就是无论是学校,还是我爸妈,他们心里都有一种活法,如果我不按照那个活法去做,他们就觉得天都塌了。和那个活法没关系的话,我做什么他们都说没用,都要怪我浪费时间。”
“但是,关键就是,最崩溃的就是,我按照那个活法去活,也没办法特别标准地去完成他们的期待。因为当大家都按照一个方法活着的时候,只有一两个人能、赢。我就是一直输,我怎么都活不成那个直角板,我就只能一直往旁边退……”
柯默意识到姜奇妙埋着头是在擦眼泪了,火龙也意识到了。火龙把脑袋歪着,试图从下面看清姜奇妙的脸,又在看不到以后把头转向柯默,比足球还大的脑袋上两盏红色的龙眼怒气冲冲地瞪着他,鼻孔喷了两团热气,显然是认为,是柯默把姜奇妙惹哭了。
“不是不是,”姜奇妙头埋在膝盖里,抽出一只手按住火龙的脑袋,“不是因为他,火球,不是他。”
火龙被按了回去,眼珠旋转,眼白留给柯默。场面有些不合时宜,但被龙白了一眼的柯默还是忍俊不禁道:“它都有名字了?”
姜奇妙用没按火龙头的那只手在脸上正反呼噜了几把,又从一头比她原生发质略硬的猩红长发里抬起脸,带着浓重鼻音说:“嗯,它不是老喷火球吗。”
“是啊。”柯默说。
姜奇妙也不知道他在“是啊”什么。
她顶着一头红发,右手按着火龙的脑袋,把堪堪被擦干泪水的脸转向柯默。人哭的时候,神色比较像小孩,柯默感觉,他终于从这张不再装成大人的脸上,找到一点小学生姜奇妙的痕迹了。
他伸出右手,手里难得没拿着魔杖。他用指节在姜奇妙脸上蹭了一下,把她脸上最后那道没擦干的泪痕拭去。
她哭完了,集装箱里的雾都散了,伸展空间里,只剩下比较纯粹的纯白,供她日后买回新的宠物用品,给她的“火球”装扮新家。
“我是说,是啊,”柯默嘴角浮起一点笑容,“副部长一出生就被阿瓦达,我11岁那年收到了录取通知。我们都是发生了什么,才开始了故事。”
“你以前每次想发生什么,都有人打击你,恐吓你。我不意外,他们麻瓜世界就是这个样子。”
“我的话……我也有很大问题,”柯默声音忽然变轻一点,“我不应该和那个麻瓜世界,一起责备你。”
他说完这句话,一旁观察的火龙突然把脑袋歪过来,从鼻子里喷出一团热气。柯默意识到自己这番话终于有了一点成效,因为姜奇妙没有再像刚醒过来的时候那样,一味的否认自己龙血觉醒的正当性了。
他甚至在意识深处的某个角落很无奈地想,他那个律师爸要是当时有他这点语言艺术,他也犯不上在中国英国两头跑那么多年了。
“姜奇妙,”柯默顿了顿,最后问道,“如果麻瓜世界把你变成了现在这样,为什么……不趁着‘龙血觉醒’的发生,来魔法世界试一试呢?我们这里,没有那条必须要走的路。”
姜奇妙看着柯默——他循循善诱的时候,眼型就变得很像狐狸。她的注意力完全被那双眼睛吸引了过去,语气仍然有些犹豫:
“关键、关键是,魔法世界让我去做龙契者。我做了二十多年的麻瓜,我根本不知道龙契者是什么样子……”
“你不用知道龙契者是什么样子,”柯默笑起来,伸手去捏她脸。堂堂龙契者,居然被他捏了脸。
“你就是龙契者,我们没人见过龙契者。所以——”
所以,你是什么样子,龙契者就是什么样子。
被龙血选中的姜奇妙啊,你还没意识到吗?
龙契者,就是你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