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真龙认主(七)

作品:《[HP]猫头鹰今夜来

    贩卖焦虑简直是麻瓜世界最邪恶的魔法,被施法的人还不能除你武器。姜奇妙愿将此计册封为第四个不可饶恕咒——中咒者一下就从躺平站起来了,而后便被夺魂一般开始给领导贡献KPI,给社会贡献GDP。最恐怖的是,他还会说“我是自愿的”。


    太邪恶了!


    看着柯默给波特副部长写信请求工作量的姜奇妙如是想。


    这次来拿信的是只小猫头鹰,个头还没台灯大,轻飘飘从窗户飞进来,又扑棱着从窗户飞走。


    姜奇妙盘腿坐在沙发上,见柯默心事重重地从阳台走回来,忍不住问:“大概会给你安排什么工作啊?”


    “不一定,英国魔法部在亚洲的工作不多,”柯默说,“不过我猜……大概率……是查走私一类的。”


    “走私?”姜奇妙兴趣顿生。


    “能涉及到跨国追查的,主要就是走私。”


    “你们巫师会走私什么?”


    “我们巫师一般不走私,毕竟会魔法的基本都能找到正经工作,虽然按照你的说法,之后几年可能……”


    他忧虑顿生:“会不会之后开始有巫师走私?”


    “……你别说到一半开始焦虑!”姜奇妙有点后悔她晚饭的行为了——这些纯洁的小巫师,没有经历过贩卖焦虑的洗礼,对麻瓜世界的邪恶魔法可以说是没一丁点抵抗力。


    “……嗯,我是说,一般哑炮才会走私。”


    ……这地图炮就过分了啊。


    姜奇妙看书的时候就感到了巫师界对哑炮的歧视,基本就是巫师一等公民,哑炮二等公民,妖精和家养小精灵这些魔法生物更低一等。然而即便如此算来,后两者甚至都是会魔法的,哑炮——哑炮在使用魔法的范畴,甚至比不上魔法生物。


    大概是由于姜奇妙的表情显得她对这一说法颇有微词,柯默迅速替自己辩白了几句。


    “我不是说哑炮一定会去走私,”他补充道,“有很多哑炮融入了麻瓜生活,也有一些在巫师界找到了不用魔法的岗位。但是对于一些,既无法融入巫师世界,又不甘心彻底变成麻瓜的哑炮,他们好像在这两个世界的交界点……找到了自己的价值。”


    这样叙述,逻辑上倒是通了。


    “确实,”姜奇妙认可道,“他们看起来既没巫师懂魔法,又没麻瓜懂麻瓜。但是换句话说,他们既比巫师懂麻瓜,又比麻瓜懂魔法。”


    “对,”柯默为自己洗清歧视嫌疑松了口气,“所以我们发现,大部分走私犯都是哑炮。他们有时候会向魔法世界走私麻瓜的产品,有时候向一些麻瓜届的神秘主义者兜售施了低端魔法的道具,后者尤其违反保密法。不过这些……还都是小意思。”


    “那什么是大意思?”姜奇妙越听越感兴趣。


    她越听人凑得越近,从沙发对面一点点往过挪,膝盖几乎贴住了柯默的腿,而后者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可以闻到她头发的香气。


    ……她小学就这样。


    她小学就老这样!


    两个人四目相对了半天,柯默突然把自己往左边挪了一点,头偏开,不再说话。姜奇妙莫名眨巴了两下眼睛,对他突如其来的冷淡感到迷茫。


    “你怎么又这样?”她正气凛然地质问,“说着说着就不说了。”


    顿了顿。


    “你小学就这样,”姜奇妙忽然一脸想起来的表情,夹杂着诸多不满,“你小学就老这样!”


    她直抒胸臆,扭头就走,回卧室的样子特别有理。柯默低了下头,把自己肩膀上掉的一根姜奇妙的头发拿走,一肚子无名火。


    头发都掉到这里了,还专心致志地玛卡巴卡。


    我小学老那样,那不就是因为你老这样吗!


    *


    姜奇妙认为她和柯默闹了一点生活的小摩擦,所以打算周二去上班的时候不要和他讲话,结果她起床的时候他已经不在家了,周三同上。


    与此同时,她上班的地方,好像也摩擦起来了。


    姜奇妙考的那家保险公司叫超安未来,虽然名字有点像球队,但整体取的是个未来超级安全的意思。鉴于其财力雄厚,体量巨大,业内基本都会简称其为“超未”。


    超未有一栋非常豪华的写字楼,是业务鼎盛时期斥巨资建造的,全玻璃外壳定时清洁,每天亮堂堂地杵在商圈里,算是一个小范围内的地标建筑。进楼要刷工牌,超未的一小撮员工很热爱这个东西,就姜奇妙的观察,他们几乎把工牌不分昼夜地焊在自己脖子上,作为超未员工的身份象征。


    姜奇妙周二进楼的时候,就发现张经理站在写字楼的闸机外面,神情看起来有些愤怒,又有些萎靡。姜奇妙和他擦肩而过时发现张经理在用余光观察自己,而后跟上了自己。她吓得加快步伐,然后就听到保安一声断喝:“和你说了!不许跟人进去!”


    姜奇妙用工牌扫闸机,“滴”的一声。她迅速通过闸机,和其他超未的员工进入光鲜的写字楼,而张经理被关在了外面。


    旁边有人窃窃私语:“他要是昨天别和总监干起来,还能体面点的辞他。现在好了吧,当场收拾东西走人,连员工卡都被消磁了。”


    “就该让他当场走,”另一个人语气带点看热闹,“他之前辞退别人的时候,也经常叫人家当场走啊。”


    电梯到了,姜奇妙被这两个人裹着挤了进去。她的余光还能看到正在与保安争辩的张经理——哦,他已经不是经理了,他只是一个失去了岗位的中年男人,可以将其称为小张。


    姜奇妙发现,他在失去岗位后,好像有一根杵着自己站立的筋也被抽走了,让他整个人都变得垂头丧气起来。


    这是周二,小张还在试图进写字楼。到了周三,姜奇妙上班的时候,发现小张正站在闸机面前自言自语。他今天没有试图尾随姜奇妙,他只是站在闸机面前,中邪似地念着:


    “我是超未的员工,我是人力资源的部门经理。我绩效拿了最高,我裁了好多人,哈哈哈哈,我要升总监了,我Q4就升总监。我给超未干了8年,我是有功之臣啊……”


    等到周四上班的时候,小张开始在楼下给员工开会了。他自言自语的声音变得很大,每个一楼的人都能听见他说的话,甚至连从楼门外路过的人都会被他高亢嘹亮的声音吸引注意。


    姜奇妙路过时,听到他对空气语气激昂地说:


    “陪老婆?陪什么老婆!项目才是最要紧的!我就从来不陪老婆,孩子的教育我也不管,我把我的青春和一切都奉献给超未了!公司的骄傲就是我的骄傲,公司的荣耀就是我的荣耀!”


    “你委屈什么?你有什么情绪?你抗压能力不行,就是你弱,你不够狼性!要在公司干出头,就得有狼性,我的团队不需要绵羊,我们是一群狼,狼就要吃肉,狼就要和人抢东西,嗷呜!”


    姜奇妙加快速度跑走,浑身发冷,而小张还在背后喋喋不休。


    “你请什么假?你陪什么女朋友?我连我老婆生孩子都没去!我连我爸的最后一面都没见!你们就应该像我一样,我才是企业真正需要的模范员工!我不需要家庭,我只需要公司,公司就是我的家庭啊!你们这些同事,就是我的家人呀!”


    他的脸上挂着一张假笑的面具:“项目组的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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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我的亲人呀!”


    然而三秒后,他的假笑就化为尖刻的嘴脸:“谁是你的亲人?你绩效低,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情分?公司现在压力这么大,我要是你,我就主动离职,不给公司增加负担!”


    “什么?你妈住院,你妈住院关我什么事?赶紧把公司财产上交,电脑送去,工位清理出来,少和我废话——你!被!开!啦!”


    电梯到了,姜奇妙和其他人沉默地走了进去。这次没有人再窃窃私语,大家只觉得后背发冷。密闭空间像笼子,里面的人是被囚住的困兽。一批人从3楼出去了,又一批人从6楼出去。姜奇妙是9楼被放出去的那一批,她沉默地打开电脑,看到公司的消息通知:


    [人力资源部门前员工张鸿翔违反公司规定,予以开除处分。其他员工严禁拍摄他在一楼大堂的视频,严禁将相关内容上传网络,遵守公司保密规定,严禁对无关人员透露具体情况,各部门内部强调统一口风。]


    姜奇妙坐在工位上,想:看起来,张经理公司的亲人是不打算管他了。不知道他没管过教育的孩子,没关心过生育的妻子,见证他没去父亲葬礼的母亲,还要不要管他呢?


    *


    这是超未前人力资源部员工张鸿翔,工牌被消磁的第四天。


    被裁员的第四天,张鸿翔仍然执着地戴着这张标志着“超安未来”的工牌,这是他多年来最大的骄傲,最显著的标签,他以自己是超未的员工而自豪,连在老家的同学聚会上,都因为自己是超未的管理层而自觉高人一等。


    当工牌被抽走后,他是谁?他不知道。当工牌被抽走后,他的身份是什么?他也不敢想。张鸿翔无法想象不能用“超未部门领导”来定义自己的那一天,公司给予他的身份和荣耀,就是他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最庞大的、也是最重要的底牌了。


    他已经和妻子分居很多年了,至于父母,他因为总是不履行赡养义务,被兄弟姐妹排挤,干脆不再让他见老娘。因为一个人住,他早上睡醒的时候,脑子总不太清醒,他会因此肌肉记忆一般前往公司,开始他在一楼大厅的工作。


    他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因为他平常也没什么具体工作。他平常就是开会,训人,骂人,拍领导马屁。他都不需要工位,他在一楼大厅就可以做这些工作。


    但是当夜幕降临的时候,他会清醒一会儿。这也是他一天里最痛苦的一会儿,他会在这一会儿意识到,他被开了,他被开了,他不再是超安的员工,他不再是领导,他的工卡被消磁,他进不去那盏亮晶晶的大楼了。


    工牌失效了,他是谁?他不是丈夫,一个丈夫不会没有妻子。他不是父亲,一个父亲不会没有儿女。他也不是别人的儿女,一个儿女不会没有父母。


    他是谁?我是谁?我是谁???!他把一切都给了公司,公司让他滚,那他还能是谁??


    张鸿翔站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问,站在廉价的小吃店里问,站在钢筋水泥的楼顶问。他问不到答案,于是在天台上愤恨地咆哮:


    “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所有人!!”


    他的喊叫惊动了黑暗,墨色散开,一个阴影从半空中浮现出来。张鸿翔虽然疯了,但他还保留了人类的惊惧。他惊惧地后退,然而那个黑影缓慢地贴近他,又发出了一声,悠长沉醉的吸气声。


    “美味,美味。”兜帽之下,金色的面具里面,传来了赞叹。


    “麻瓜,对麻瓜,的恨意。”


    那是一道介于男女之间的声音,分不出性别,扭曲的,癫狂的声音。


    “——正是我的主人,在寻找的东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