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真龙认主(五)

作品:《[HP]猫头鹰今夜来

    魔法释放的前兆是空气的震动——姜奇妙当下对自己这个结论做出了优化,魔法释放的前兆是一切的震动,固体和液体,会比气体更早出现反应。


    如此想来,魔法世界奇妙归奇妙,倒也遵循着基本的物理规律。


    优化完结论的姜奇妙靠在门板上好半天,终于从对柯默可能会在外人面前施咒的后怕中缓了过来。


    不过从楼下到客厅里,姜奇妙忽然发现,她两次察觉到柯默情绪异常都是因为她自己先陷入了低落。而在此之前,姜奇妙都没有意识到,那种情绪可以被称之为“低落”。


    她以为自己只是习惯沉默罢了。


    姜奇妙习惯在面对指责和推诿时陷入沉默,也习惯承接所有人做错事后的后果。“你哪儿来那么多情绪和想法”的批评贯穿了她整个青春期,她身边的所有成年人在这件事上心照不宣地对她实行了一场围剿,于是她自己也开始修剪自我,直到把自己修建成一块没有情绪与想法的三角板,除了直角外再画不出任何形状。


    做一块三角板真是十分安全,指责和批评变得少多了。大家看起来都对她满意极了,甚至开始怂恿她也去裁剪别人。于是姜奇妙试图去和公司那个大二的小实习生说,“你这算什么,等你以后真进了社会……”


    小实习生抬头看她,瞪着一双哭红的眼睛。姜奇妙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那就等你以后真进了社会再说吧。”


    她终归还是一块不标准的直角板,91度,或者92度的样子。就这样吧,姜奇妙想,反正他们也看不出这几度的差别——


    但是可能也就因为这几度的误差,让姜奇妙无法真正失去情绪和想法,并让柯默在感知到她的低落后,搞得家具和茶水都随着她的情绪波动,震动起来。


    震动的下一秒是什么?她无法预判这一次,但上一次,是被施了混淆咒的麻瓜,被蛛网绞死的蜻蜓,和被烫伤了脖颈皮肤的她自己。


    这世上最寂寞的莫过于你刚拯救了世界(或者客厅),围观群众却对你的伟大贡献一无所知,甚至还有一小撮群众(或者一位),因为你刚才拯救世界的态度比较差,开始表达不满。


    姜奇妙靠在门板上,听到沙发那边传来声音。


    “演完了?”


    新的救世主(救客厅主)在这没头没尾的质问里茫然地转过头。


    “我说,你演完了?”她看见宋妍兰也转过头,没好气地看着她,“行,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你没看上就没看上,犯得着装疯卖傻吗?”宋妍兰双手叠放在膝盖上,表情看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和她吵架都生气,“演得还挺真的,刚才都把我吓着了,还以为真出了什么事呢!”


    ……当然没出事了,出事就晚了!


    姜奇妙从门板上直起身子,冤得像上次在公司被人嘲讽在项目里吃干饭——要不是她加班加点的审项目找出十几处漏洞,那项目能推得那么顺吗?咱们不能因为项目没出问题,就说负责查问题的人没产出呀!


    “现在也太有本事了,做事情不管不顾的,”宋妍兰越说越上火,“你在北京天高皇帝远的不用面对,那小赵看见你这个样子,回去要和他爸妈说什么呀?他爸妈要和老家的同事朋友说什么呀?说怪不得我女儿不谈恋爱,原来是有精神疾病,不受控发疯。人家背着我们要怎么议论呐——你叫我以后怎么再给你介绍——”


    “谁让你介绍了???”


    屋子里掉根针都能听见。


    宋妍兰向她投来了不可置信的目光——如果说刚才是姜奇妙在为了逃避相亲演的一场发疯戏,那现在又是什么?


    姜奇妙站在门边,和她隔着一张桌子。她今天穿的不是熨平褶皱的衬衣,不是无功无过的T恤或卫衣。她穿了一条无袖的黑色连衣裙,裙摆的褶皱垂到膝盖,像是黑色的铃兰倒垂,花瓣一片片地往下坠——尽管裙子的剪裁并未多么强调身体的曲线,但看起来也非常的,非常的。


    非常的“不和集体融合”。


    非常的搞特殊。


    她上一次这么特殊是14岁,她出去和同学玩,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涂了十个手指的黑色指甲油。宋妍兰觉得天都塌了,她认识的人里,只有最不正经的那些女人才会涂这样的手,她拽着姜奇妙去卫生间,她不懂卸指甲油要用特殊的卸甲油,她用自己的指甲把她指甲上已经干了的油一片片抠了下来。姜奇妙哭着说她再也不涂了,宋妍兰觉得还好自己管住了她,她拦住女儿在沦落风尘的边缘悬崖勒马。


    “你说什么?”宋妍兰不敢相信,于是确认。


    “我说,”姜奇妙双手撑住和她隔着的餐桌,身子微微前倾,黑色的披散的半长发(这是让她另一个无法接受的造型,她为什么不扎起来呢?)垂落在锁骨前,和黑色的裙子一起,呈现出战斗的姿态,“谁让你介绍了?我没有让你介绍。你,不和我商量,没经过允许,就带男人来我家——这、是、我、家。”


    她是一个成年的女性了,她不是一个青春期,无论是身体还是心智都在发育的小女孩了。并且在是一个成年女性前,她是一个成年体的动物,一个成年的动物,正在面对一个比她年龄大了很多的,老年的动物。


    宋妍兰完全是基于自然世界的法则,本能地陷入回避和沉默。她将视线收回来,第二次看向了茶几前的投影仪,眼睛里盛满了茫然。


    沉默之后,她也迎来了,即将延续很久的困惑。


    “是,我是带人来了,”她喃喃自语,“那……那我也是在给你,找个好归宿呀……”


    姜奇妙一个句式用到死:“谁让你找了?”


    “是没人让我找,”宋妍兰下意识地说,“但是,大家都在找呀。小赵爸妈也在找,我同学们都在找……”


    “大家。大家到底是谁啊?”姜奇妙继续双手撑着桌面,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力竭,“大家都在读的专业,我也得去读。大家都上研究生,我就也得考。还有某些‘大家’抢了我的保研名额呢,你怎么没去学校帮我争一下,是因为她是找了父母的关系,你不想比吗?”


    宋妍兰在听到保研的事时把目光移开了。


    “大家都考事业单位,我就得去考,光自己考进去还不够,”姜奇妙用拳头“咣”地砸了一下桌面,震得整个屋子都在抖,“我还得再找另一个在事业单位的?大家都结婚我结婚,大家都生小孩我就得生小孩。你现在告诉我‘大家’到底是谁?他们叫什么?住在哪?我一家家,一户户的去和他们见一见,看看是不是‘大家’全都这么心甘情愿啊!”


    她说到保研的时候宋妍兰就开始收拾东西了,到了结婚的时候已经在起身,到要找上门的时候已经走到了家门口。姜奇妙转过身看着她,宋妍兰的眼圈都是红的。


    “你就这么冲我吼,”她克制着情绪,毕竟她是一个更标准的直角板,直角板才能更好的控制情绪,“我是你的仇人吗?原来你觉得,我大老远跑过来,是为了来害你的吗?”


    姜奇妙愣了一会儿,一种强烈的对自己的谴责不受控地涌入自己身体。但她还是完全没有退让地说:“你没害我,但你也没你想的那么关心我。我和你说了好多次的不开心,你在乎过吗?”


    宋妍兰红着眼圈瞥了她一眼,眼泪后面是没控制住的轻蔑目光。


    “那你告诉我,你怎么样才能开心?”


    姜奇妙顿了一下,并没有像刚才似的在第一时间说出话来。这不是一个只靠愤怒就能喷薄而出的答案。


    “没答案,我看你自己也不知道,”宋妍兰自顾自的说,并把防盗门打开了,“我有标准答案,大家都在写标准答案。你这么看不起我们的标准答案,就自己去找好了——”


    她强撑着嗤笑了一声:“——谅你也找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


    宋妍兰丢下这句话,便以直角板一般标准的步伐,从门外走开了。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姜奇妙目不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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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睛地盯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她一直盯着,直到看见她在下第一个台阶时,微微踉跄了一下。


    *


    争吵的消耗胜过极限运动,也让人在结束后陷入一种透支般的疲惫。柯默不在,宋妍兰不在,平头的小赵更被她骂滚了。姜奇妙在客厅枯坐了半个小时,最后的解决办法是回卧室倒头就睡。


    梦里没有逻辑,只有走不完的路,翻不完的山。姜奇妙从一棵被砍断了的树墩旁开始往山谷里走,场景越走越绿野仙踪。密匝匝的绿色藤蔓从树冠上垂下来,每一步都踩在松软的树叶上。她被大树的根系绊得踉跄,又跟着一只鹿往前游荡。终于,眼前出现了一片开阔之地,姜奇妙放眼望去,发现她竟然走到了一处悬崖旁边。


    悬崖是岩石的,也是极其高耸的。大树和藤蔓都爬不到这里,只有姜奇妙爬到了这里。她站在峭壁悬崖之上,脚下是坚硬的岩石,眼前是浓雾和山谷。她听到了鹰哮,但她又看不见任何鸟类的出现——它们都藏在雾气里。


    鸟鸣声突然变得嘈杂尖锐起来,带着巨大的恐惧。而后是混乱的翅膀拍打声,姜奇妙明显感觉到,这些飞禽都在躲闪逃避——它们在远离这座悬崖。


    终于,鸟羽的拍打声和鸟叫声,都消失了。当雾气里的一切都变得寂静之后,姜奇妙听到了遥远的山谷传来了另一道声音。


    巨大的,缓慢的,沉闷的,一下,一下,向上的。


    雾气在散开,仿佛被更大的力量所扇动。姜奇妙很想逃,但她又按耐不住好奇,不过她更得克服的是恐惧。悬崖到尽头时只剩窄窄一道石壁,而且非常陡峭。姜奇妙将身体贴到地面上,手攥着凸起的石块,顺着峭壁向上攀爬。随着她的靠近,雾气变得更淡了,那道忽闪的声音也变得更近——


    一股热浪突然涌来,将雾气全都吹散了。


    姜奇妙抱着石壁,感到眼前腾起一片红光。她震惊而向往地抬头,发现——


    龙!


    是火龙!


    一只红色的火龙,正拍打着翅膀,慢慢从低处飞了起来。而在火龙的背上,居然站着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女人。


    龙喘息的热气扑面而来,它身体的鳞片之间还有未熄灭的火焰。姜奇妙觉得自己要被热浪烫伤了,可那穿着斗篷的女人就那么站在龙的背上,低着头,黑色的兜帽之下,是藏不住的、及腰的红色长发。


    姜奇妙只能看清一点,只能看清她苍白的下巴。在黑色的斗篷隐藏下,她的头发最为夺目,不是明亮的红,是猩红,有非常轻微的卷度。她并不是完全站在火龙的后背上,姜奇妙注意到她从斗篷里伸出一只手,拉着一根系在龙背鳞上的缰绳——那只手手指修长,骨节匀称,指甲尖而锐利,是曜石一般的浓黑……


    姜奇妙想看清她的脸,她是如此迫切,便又向峭壁上攀爬了一些。然而紧接着“喀拉”一声,姜奇妙感到,有石头从自己身体下面滚下去了。


    她心道不妙,低头去看,只见峭壁上,出现了一个窄小的裂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


    性命攸关!姜奇妙顾不上那位猩红头发的女巫,也顾不上火龙了。她身子一拱一拱地往下滑,然而那石壁也一段一段的往下掉。


    在真正摔死在梦里前,姜奇妙“嗷”一嗓子被吓醒了。


    没峭壁,没悬崖,没女巫,没火龙。


    只有没开灯的卧室,和从客厅里透进门缝的光。姜奇妙发现她是趴着在床上睡着的,右手搭在床边缘,手心潮乎乎的。


    ……潮乎乎的?


    她努力睁了睁眼睛,终于把黏在一起的眼皮撕开了。姜奇妙像在悬崖上往下拱一样往床边挪了两下身体,往手搭的位置看过去——


    ……


    啊?


    姜奇妙的眼睛一瞬间瞪大了。


    昏暗的灯光下,蹲了只白毛狐狸,巨大尾巴在地上掸来又掸去。白狐狸立着耳朵,仰着头,正在尽心尽力地,认认真真的。


    舔她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