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是要给即将离组的任曼安送行，秦柯几人都很痛快地应承了下来。


    由于当时秦柯正在安排事情，周围聚集了不少工作人员。想着请都请了，宋瑜光干脆又让冉悦多订了几桌，权当是请全剧组聚餐了。


    于是当晚，《长平九年》剧组齐聚酒店。


    虽说次日还有工作、不能喝酒，但大家的情绪都相当高涨，这也冲淡了任曼安小小的别绪。


    总的来说，大家对这顿饭都相当满意——除了时叙清和贺璟。不知为何，这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总是有些古怪，就连一向不太关注男人情绪的宋瑜光，都注意到了他俩对话时那股暗暗较劲的奇怪味道。


    不过，没等她想明白这两个人到底有什么过节，新的冲击就到来了。


    “你要来客串？”


    望着面前还有些小骄傲的贺璟，宋瑜光发出了震惊的声音。


    “对。”贺璟挺了挺胸膛，“合同都签下来了。”


    宋瑜光一脸疑惑：“你不是不演电视剧的吗？还有，你经纪人也同意了？”


    一提这个，贺璟就有些心虚地撇开了眼睛：“嗯，啊。”


    宋瑜光单手叉腰，眯着眼问道：“‘嗯啊’是什么意思？”


    “就……同意了呗。”贺璟的眼睛飘向另外一个方向，“他巴不得我转型做演员呢。”


    这当然是在说谎。


    虽然贺璟的经纪人确实一直都希望他能拓宽赛道，但在经纪人的计划里，贺璟应该是通过大制作的男主剧、或者能获奖的男二号进行转型，绝不是现在这样，随便客串一个什么剧的小配角。


    ——虽然这部剧有任曼安和时叙清两个电影大咖在，但贺璟谈下来的那个配角，真的太镶边了啊！


    薪酬更是低得令人发指！


    奈何贺璟态度十分坚决，经纪人实在拗不过他。想着横竖贺璟那个角色也没几场戏，勉强能算出去带薪休假两天，他这才捏着鼻子答应了下来。


    不过，这中间的对抗曲折，贺璟就不打算说给宋瑜光听了。


    摸了摸鼻子，贺璟假装不在意地说道：“反正总共也就三场戏，你就当我是来学习试手的呗。”


    挑了挑眉，宋瑜光略有些无奈地说道：“行吧。”


    “那你要出演的角色是哪一个？”


    “李信。就是开篇死掉的那个礼部侍郎的儿子。”


    “哦，他啊。”


    关于这个角色，宋瑜光还是挺有印象的。


    别看李信在剧里戏份不多，总共只有三场，镜头更是少得可怜，但原型人物在历史上可是历经三朝、官至宰相，还主导过当时几项经济制度的改革，是一个挺有名气的大人物。


    剧情里，李信也有着相当重要的、推进剧情的作用。


    流放岭南四年后，他终于借着新帝登基、大赦天下的机会，重返京城。之后，他通过科考，成功回到朝堂。刚在翰林院内站稳脚跟，他就又敏锐地察觉到了徽宁帝意图结束变法的心思，并抓住时机，替父翻案。


    这桩旧案成功结束了推行九年的变法，却也将好不容易重新起复的薛妙宜，再次打入地狱。


    《长平九年》的最后一幕，是薛妙宜于诏狱自尽，李信官升三级、调任吏部。一如当年，他父亲死于狱中，而薛妙宜初登舞台。


    权力的故事，总是这般循环往复。


    扯远了。


    看着面前即将“坑害”自己的贺璟，宋瑜光冷静客观地分析道：“这个角色还挺不错的。”


    “虽然戏份很少，但人设足够美强惨，还符合了逆袭爽文的要素，角色性格也复杂，想要演好可不太容易哦。”


    “所以我这不是提前进组了嘛！留出时间，观摩学习一下。”


    宋瑜光点了点头：“你自己愿意学就好。正好这两天有时老师的戏，你可以早点过来，旁观一下。”


    闻言，贺璟立刻皱起眉头：“我一定要看他的吗？”


    “曼安姐不在，他就是咱组里最权威的那一个。而且你的戏份基本都是跟他一起的，提前熟悉一下他的表演方式，后面演起对手戏来，才能更快适应嘛。”


    脚尖不情不愿地蹭着地板，贺璟垂着脑袋，低声应道：“……好吧。”


    看他这副模样，宋瑜光双手抱胸，单刀直入：“你跟时叙清是有什么过节吗？”


    蹭地的脚立刻停了下来。贺璟迅速抬头，一脸正直、铿锵有力地说道：“当然没有了！”


    宋瑜光挑了挑眉，没有戳破这个低劣的小学生谎言：“没有就行。他这个人有时候是挺阴阳怪气的，但人品不坏。而且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前辈，基本的礼貌客气还是要有的。”


    听到宋瑜光说时叙清“阴阳怪气”，贺璟立刻由阴转晴。用力地凿了两下脑袋，他态度坚定地表示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尊重’前辈的！”


    才怪！！！


    “卡！卡卡卡！”


    放下扩音器，摄像机后露出了秦柯一言难尽的脸：“两位老师，你们……真的还好吗？”


    时叙清的表情一松，立刻变回了平时的温和模样：“抱歉，是我刚才没入戏。”


    听到这话，贺璟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角，随后跟着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问题。”


    听到这种不走心的回答，秦柯痛苦地捂住了脑袋：


    你们都已经NG四次了啊！


    这套话我也听了四次了啊！


    但一开拍，你们俩咄咄逼人的咄咄逼人、宁死不屈的宁死不屈，哪里有心照不宣、共同坑人的君臣默契啊！


    更憋屈的是，这两个人，一个是影帝，一个是顶流，秦柯哪一个都得罪不起！


    看了看认错态度良好、但明显不在状态的两人，秦柯绝望地摸了摸脑门：“两位老师——”


    委婉的提醒还没出口，秦柯就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随后，她手里的扩音器被人拿走。


    透过大喇叭，宋瑜光的声音清晰地在秦柯耳边炸开：“你们俩能不能演？不能演就回去休息，我们先拍下一场。”


    原本还有些嘈杂的片场瞬间安静下来。


    就在宋瑜光身边、接受了一线冲击的秦柯：？？？


    这么勇的吗姐？


    她慌张地抬起手来，小脑袋瓜拼命运转，试图找点话出来圆场：“那、那个，瑜光姐不是要两位老师走的意思……”


    宋瑜光看了她一眼：“我就是这个意思。”


    秦柯：要命！！！


    学校老师也没教过我，做导演还要会送命题啊！


    没管满脸惊恐的秦柯，宋瑜光转头看向场中的时叙清和贺璟，继续输出：“时叙清。”


    被点名的时叙清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表情第一次变得不太自然：“对不起。”


    “你不用跟我道歉。”宋瑜光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你应该跟以前拿过的奖杯道歉。”


    时叙清哑然。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点什么，然而宋瑜光却根本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立刻转向下一个目标：“贺璟。”


    刚才还在偷笑的贺璟立刻立正：“到！”


    “你是新人，我暂且不挑你演技上的毛病。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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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突如其来的转折让贺璟头皮一麻。他下意识挺直腰板，乖巧得像个等待老师训话的学生。


    “基本的情绪都找不对的话，我看你还是赶紧回去写歌吧。这样至少不会浪费时间。”


    贺璟：……嘤！


    再次扫了神色各异的两人一眼，宋瑜光把手里的扩音器塞回秦柯手里：“先准备下一场吧。”


    秦柯：啊？


    啊？？？？


    *****


    虽然还有点懵，但既然宋瑜光都这么说了……


    那就先准备下一场呗！


    所幸因为今天本来就准备了好几场同一场景的戏一起拍，后面的演员也都已经提前化好了妆，所以这个临时改拍的安排并没有引起太多麻烦。


    那边忙忙碌碌地更改道具布景，这边，有些愧疚的贺璟找上了宋瑜光。


    然后，他就在房车门口，跟同样找来的时叙清打了个照面。


    虽然都对对方有些不满，但想到刚才当众挨骂的事情，两人谁也不敢在宋瑜光的门前作妖。


    交换了一下眼神，贺璟主动后退半步。于是时叙清上前敲门。


    “进。”


    听到应答，时叙清拧下了门把手。


    宋瑜光正在小沙发上翻看剧本。看是他俩来，她立刻又坐了下去：“哟，和好了？”


    听到这颇有些阴阳怪气的问话，时叙清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尖，小声回答：“没有吵架。”


    难得看大影帝这么心虚，宋瑜光微不可察地抬了一下嘴角，语气却依旧冷淡：“没吵架？那你们演对手戏的时候火药味这么重？”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


    谁也不敢明说自己那点小心思，沉默了半天，贺璟只能低头认错：“是我的错。我一想到剧情里，我要帮着狗皇帝诬陷你，就特别不能入戏。”


    这倒不是在撒谎，看到完整剧本以后，贺璟是真的有点后悔选了李信这个角色的。这点后悔，到了正式开拍的时候，就演化成了一种古怪的别扭感。


    考虑到第一遍的时候，贺璟确实只是有点不能入戏，宋瑜光选择了相信他的话：“那后面呢？后面你为什么越演越坚贞不屈？活像时叙清要潜规则你似的。”


    贺璟被这句话吓得一个激灵：“噫！”


    嫌弃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时叙清，贺璟连忙表忠心：“当然不是了！”


    后面反应那么激烈，纯粹是因为时叙清的压迫感太强了好吧！


    不想认输，他只能梗着脖子硬演，这才越演越不对劲。


    只是这个理由，贺璟不好意思讲。


    不过他那点小心思，怎么瞒得过老江湖宋瑜光？只扫了两眼贺璟的表情，宋瑜光就把他的情况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随后，她又把目光投向了时叙清。


    时叙清轻咳一声：“对不起，我是没有收住情绪。”


    莫名奇妙涌起的好胜心，让他想要在气势上压过面前这个看上去跟她关系很好的年轻男性，于是就……


    捏了捏手指，时叙清郑重其事地保证道：“这次是我不好。贺璟是新人，但我不是，不管怎么说，我都不应该让个人情绪影响工作的。”


    贺璟连忙跟上：“我也不好。就算我是新人，也不应该表现这么差劲的。”


    宋瑜光抬手制止了两人的道歉：“你们还是去跟秦导说对不起吧。”


    啊？


    看到他们瞬间变得紧张的表情，宋瑜光忍不住笑出了声：“她现在还在片场等你们。”


    “要是你们调整好了状态，就赶紧回去找她吧。”